这跟纪楚当初猜测得差不多。
一边是远在天边的二王爷,一边是顶头上司户司,绝对会偏向后者。
棉花,他们曲夏州种定了。
下面的百姓们,则不用过多动员。
只要有能保暖的东西,他们肯定会努力争取。
棉花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容易获取的东西了。
农忙时节,再加上棉花的事,纪楚连轴转了十多日,总算有了各地纳税数据,等分摊到下面后,所有人都松口气。
接下来,就等着大家纳税上来。
整个平临国,都以农户为单户,家家户户纳粮到县里,县里送到州府中。
州府统一调派,刚送中央的中央,该留下的留下。
总之各有名目。
可以说,全天下的官员,世家,皇亲国戚,包括皇上本人。
都是由着一层层的纳粮供给。
这种情况下,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会压榨他们的百姓。
可惜懂得民为重君轻之的人太少。
五月下旬,十七个县的差役陆陆续续来到州城,运送今年的粮食。
今年换了个角度,才知道事情还有这么多。
各地私底下也说了棉花的事。
长官们是不喜,但下面差役高兴啊。
来往当差时,他们见过安丘沾桥阳顺差役的棉衣,有那样的好东西,他们也想要。
从这就能看出来,棉花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喜欢。
纪楚非常期待今年冬天,棉花会焕发多大的光彩。
但在这之前,他终于有工夫去工司看看。
现在的工司却没什么人过来,他们这里没什么事情,多数人摸鱼都懒得在官署摸,干脆直接回家躺着,岂不是更舒服。
唯独工司主事还坐在远处,手边的鹦鹉放在一旁,面前的书法也只写了一半。
等到纪楚见礼,工司主事才道:“不用客气,来看看本官的字如何。”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幅字还未完成,一时间有些尴尬。
纪楚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道:“大人,户司那边基本已经忙完了,以后不用再告假。”
“放心,工司也没什么事。”这话说着,莫名觉得工司主事有些怅然。
等纪楚离开,工司主事才叹口气。
以前就算了,自己这里众人都闲,谁也不觉得突兀。
其他各司忙则是他们的事,他看不到就行了。
可纪楚过来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他很明显能感受到纪楚身上的冲劲,以及他是如何忙碌的。
再加上许知州上次点他,让他一直心绪不宁。
许知州明确在说,纪楚遇到挫折之后,不会跑,会更努力。
反之则在说他,遇到事情之后,便立刻躲开,现在也没恢复过来。
工司主事苦笑。
这要如何恢复。
差一点点,自己就要被满门抄斩了,他这种毫无根基的,谁会来救他。
事情还要从之前说起。
当时他刚从其他县里调任过来,做了工司右都事,正是纪楚现在的位置。
那会同样有干劲,加之当时的工司事情也多,便整日奔波。
但做着做着,就发现不对劲。
中饱私囊的,行贿受贿的,偷工减料的,肆意搭盖官署从中牟利的。
甚至如今官学几处废弃不用的官署,都是当年大肆修盖的结果。
再意识到,自己这个没有家世的,或许要被当作替罪羊时,工司主事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
最后识相什么也不管,终于熬了过去。
那两年过的日子,他都不敢想。
事实证明,他这样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