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然记得。那日暑气高涨,师尊让我在?外面看了整日的影子——太崖,你可还记得师尊长何模样?”
“那老头子,早忘得干净。”
“我忘不掉。”月楚临倦声道,“当日是他说?魍魉不见光,影子要比刀剑更利,我才学了控影之术。可太崖,师尊高估了我。”
话落,太崖只听得他重喘一声,随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笑意稍敛,推门而入。
一股妖血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月楚临再无往日的淡然沉稳,而是蜷倒在?地,平时?摆放齐整的笔墨纸砚也都散落各处,摔得满地都是。
一身白净衣衫被殷红洇透,从?袖中伸出的手?上?满是划痕,且还在?不住往外淌血。
不消细看,就能知晓那些血用在?了何处——
这书房的墙上?原本悬挂着许多?字画,都是难得珍品,被他视若珍宝。可现在?,那些字画被扯得烂碎,上?面又横七竖八地溅了不少血,端的刺目惊心。
而杂乱的字画间,映着片偌大的影子。
太阳西斜,映下的影子看不大出人形。影子靠上?的位置,勒着十数道血线,似是被掐紧了脖子般。
那影子明显已成了活物,无声地剧烈挣扎着,想要扯断缚在?颈上?的血线。
看见黑影的瞬间,太崖忽记起头回撞见月楚临修炼控t?影术法?时?的情景。
那时?刚入学宫不到一月,月楚临就已不再是何物都不懂的外行?,而在?同辈中出类拔萃。月家又适时?送人过来?,开始教他修习控影术法?。
是秋意刚起的时?候,他亲眼看见月楚临在?学室中,以指按住一截树枝的影子,再轻一拨——
高不可攀的枝节便从?树尖断落。
他从?未见过此等术法?,看得惊奇。
可许久之后,师尊却?与他说?,控影术法?使用过多?,体内不免积攒影瘴。若不由人引出,影子早晚会畸变。
太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那扭曲挣扎的怪物,复又看向月楚临。
眼下便是在?异变么?
因为月家已无人教导他如何引出影瘴,所以影子失了控?
“见远。”他往前一步,躬身去拉他。
月楚临手?指稍动。
指腹划出的伤痕顿时?涌出更多?血。
他原想回握住太崖,可忽地,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满室都是血味,像是生锈的刀泡在?水里?,透出一阵阵的寒。
还有横冲直撞的妖息,几乎要将这书房填满。
太崖进来?后,这混杂的气息间便多?了他的妖气。
他习惯收敛气息,因此并不明显。
可现下——在?即将挨着他手?的瞬间,月楚临嗅见了浅浅的清香。
是好些花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花香之中,又游走着一丝微弱至极的清爽气息。
再熟悉不过。
他渴望靠近,却?又有意排斥的气味。
很熟悉。
是奚昭的气息。
奚昭的……
见他一动不动,太崖唤道:“见——”
话音戛然而止。
他忽往后跃跳两步,从?袖中取出把折扇,展开。
也是同时?,月楚临僵在?半空的手?忽往下一垂,打在?地面。
墙上?的影子陡然急速膨胀、收缩,再膨胀开——
血线接连崩断,溅洒得四?处都是。
须臾,影子急速缩小?到手?掌大小?的一团,剥离墙面。
在?太崖打开折扇的下一瞬,一柄剑破空捅来?,恰好对准了他的扇子。
但?扇面如铁,并未被刺破。
太崖手?腕一翻,绞开了那柄剑。
随着他垂手?,扇面背后,月楚临的脸得以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