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身后爹娘唤着,柏砚顿时两难起来。
不知为何,虽然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但是他却觉得熟悉至极,脚下开始慢慢像那边挪动,少年一喜,但是下一刻,身后爹娘忽然大声叱责起来。
柏砚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爹娘像是逼着他似的,“这是最后一次了,爹娘就要走了,你若不跟上我们,以后便再也看不到我们了。”
脚下一滞,柏砚看着少年,明明心中酸痛得厉害,但是他还是朝他笑笑,“对不起,我还是……”
“柏砚!”少年脸色变了。
既做了决定,唯恐自己再后悔,柏砚转身就走,岂料身后少年的声音陡然拔高,柏砚一惊,回头看是,就见少年由于跑的太着急,脚下踩空,整个人向旁边倾下去。
“萧九秦!”这个名字像是从心底喷发出来,柏砚忽然惊醒。
“醒了?”
柏砚睁开眼,就见自己躺在地上,几人站在他面前,一人的脚尖在他肩头踩了踩,“梦见什么好事了?吓得脸色都白了?”
那人笑着,“在这地方做梦,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柏砚人还有些昏沉,梦魇与现实交汇,他一时还没有从里边抽身,但是下一刻他被粗暴地提起来,对方将他掼在墙上,柏砚原本伤痕累累的脊背更是窜起一股剧痛。
“你知道么?”那人桀桀笑了笑,“平津侯世子死了!”
柏砚瞳孔骤缩,他紧紧盯着那人,“你胡说八道。”
“不信啊?”那人摇摇头,“万箭穿心啊,啧啧,被射成了筛子,听说尸体都被毁了,拼都拼不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好惨?”
那人捏住柏砚的下颌,“还是你命好,平津侯府出了事,你倒是稳稳在诏狱待着。”
柏砚眸子赤红,“平津侯世子为国为民,你等渣滓如此幸灾乐祸,对得起他吗?!”
“呵,”那人冷笑,“他做英雄与我等何干?”
像是故意激怒柏砚似的,“没有他平津侯世子,还会有淮阳侯世子,虞阳侯世子,”他扼住柏砚的咽喉,“你跟着生什么气,不过被平津侯府养了几年,便跟忠狗一样,他们如今世子死了,你觉得谁还顾得上你?”
“你以为我在乎吗?”柏砚呼吸困难,但他忽然勾出一抹邪肆的笑,“如你所言,我只是他们养的一条狗而已,所以救不救也无所谓,倒是你们……怕是要图谋的不止于此吧?”
“聪明人偏偏生了一个榆木脑袋。”那人一松手,柏砚跌落重重砸在地上。
骨头像是碎开一样,柏砚咬住唇,逼得自己将到嘴边的痛呼咽下去。
“你说你何必呢?”那人蹲下,在柏砚脸上拍了拍,“只要按个手印,再换个主子,以后就是光明前程,什么平津侯府,他们的荣耀与你何干,你自己青云直上,不好么?”
“而且也不怕告诉你,平津侯如今已然是大厦将倾,平津侯世子一死,那老的老小的小哪里受得住这打击?如今平津侯府只剩一个萧九秦,哦,还有一个病入膏肓的侯夫人,你说你现在坚持还有什么用?”
“萧九秦他就没有试图救过我么?”柏砚故意面色仓皇了一瞬,但很快消失。
那人却将他神色的变化一览无余,心中顿时有了底。
他继续添油加醋道,“那小子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而且那位侯夫人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你说哪里能顾得上你?”
“你在诏狱日日受苦,他们哪里想过你?”
“我不信。”柏砚无力地狡辩。
那人更是嘲讽地看着他,“还不信?”他指着脚下,“我们都能进来,你萧九秦那小子岂会进不来,救你的确是有些难,但是想办法进来看看不难吧?”
柏砚偏过头。
“所以他们就是不想救你,否则就这么个地方,哪里就还拦住他了?”
柏砚听到这儿,终于开口,“你也说了,将我救出去不容易,萧九秦救不了我,你们就能吗?”
“呵,”对方闻言一笑,“救你都算不得难事,”他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别说救你出去,让你青云直上都没问题。只是,关键在于,你这人识不识相。”
“青云直上?”柏砚像是真的被他说服了似的,“我想要权势,你们能给我多少?”
那人盯着柏砚,像是在看他是不是撒谎,柏砚却笑容加大,“至少封侯拜相吧,否则我现在受的这些罪,岂不是白受了?”
他慢慢坐起来,面上青青紫紫,却丝毫不掩他的隽秀,“毕竟是养了我十年的平津侯府,你们给我的东西起码要丰厚些,我背叛起来才不会瞻前顾后。”
“你所言当真?”柏砚忽然变了一副态度,那人目露怀疑,“不是诓我们?”
“自然不是,”柏砚眼下青黑,手上是细细密密的掐痕,“你看看我身上的伤,我受够了,”他仰头看着监牢的顶,“我没什么骨气,之前一直忍着不过是还留有一丝希望,可是既然萧九秦顾不上我,我再这样无望的等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人么,总要活着才有好日过。”
“说得不错,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那人将柏砚弄起来,吩咐人给他准备了足量的寒食散,还有干净的衣物和吃食。
“在吃东西之前,先将这个签了。”那人将纸笔都送到柏砚面前。
柏砚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遍,将其中的内容记下,而后慢慢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下一个血红的指印。
“行了。”眼看着柏砚签字画押,那人坐在他面前,“接下来不如说说关于平津侯府的秘闻,譬如平津侯与哪位大人私下结交,又或者……这北狄打了大半辈子,如今还这样见不到显著的成效。”
“你们倒是连半条活路都不给人家留。”柏砚往后靠了靠,手里摩挲着一包寒食散,他已经开始手抖了,鬓侧冷汗慢慢浸出来,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身后衣衫已经湿透了一大片。
柏砚知道,这是发作的前兆,前几日他们硬生生地压着他喂他服用寒食散,如今已经上了瘾,时间久了不服用,脑子便恍恍惚惚,像是魂魄离体,又像是无数的小虫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噬咬着他的心肺……
他咬着牙,那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寒食散不是都给你了么,怎的还不用,是不是心里还不情不愿的?”
他这话一出口,柏砚便嗤笑出声,“这东西是什么你们不是不知道,催着我用,最后上了瘾,你们好掌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