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着。
这四个字支撑着柏砚。
他无数次想跑去北疆,什么仇恨,什么冤屈,什么委屈,都通通不管了。
但是每当侯夫人的那句话响在耳畔,他便再生不出分毫迈开脚步的气力了。
哪有那么简单呢,跑去北疆又能如何,只会让事情更加无可挽回。柏砚坐在无人的亭子里,手中是写了百遍的信,但是最终还是揉成一团扔进池塘。
“阿砚。”萧九秦忽然轻轻唤了他一声。
柏砚一怔,慢慢抬头,萧九秦附手过来摸摸他的脸颊,“对不起,本来该是你我二人一起面对的,但是我……先抽身离开了。”
萧九秦从来未曾这样后悔过。
年少的承诺都没能实现,萧九秦哑了声,“对不起。”
*
柏砚又起了高热,萧九秦请了大夫给他退热,也一并将他的膝盖腰伤也检查了一遍。
服了药后柏砚就慢慢睡过去了。萧九秦和大夫出去,“他的伤怎么样?”
“伤得时间太久了,处理得也不好,膝盖的病根是去不了了,倒是他的腰,可以试着治一治。”老大夫写了一张方子,“有些药材太过珍贵,侯爷费些心多找找,最好多一些,日日泡药浴,再配着针灸,兴许能替他缓一缓疼痛。”
老大夫往里边看了眼,又道,“他身子骨弱,平日少食多餐,再循序渐进一点点加,否则虚不受补也不行,还有就是,若是可以的话,再找个御医替他看看吧。”
萧九秦点头,遣人将老大夫送出去,又多付了两倍的诊费。
“侯爷,人已经找好了。”闻喻走过来。
“多付点银子,让他们早些完工,这两日我随柏砚去柏府,吩咐你的尽快赶工做好。”
“是!”
晚些时候,萧九秦雇了一辆布置舒适的马车,直接将柏砚裹紧了送进去,还多加了两个熏笼。
他随便拿了些紧要的东西,便风风火火住进了柏府。
刚从城外忙完生意回来的萧叔闻声过来,打头与萧九秦撞上。
“三,三公子?”萧叔一身风霜气,还没来得及换洗衣裳,眼下的青黑瞧着就骇人。
萧九秦见了他却缓和了脸色,“萧叔。”
“啊,哎!”萧叔以为萧九秦又是来找柏砚麻烦的,可没想到萧九秦却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还朝他行了一礼,“萧叔,此前是我无礼,言语失度。”
说完深深一揖。
萧叔脸色都变了,忙去扶萧九秦的手臂,“公子这怎可!”
萧九秦见他风尘仆仆,也不忍心再让他劳心,便先催着他先去洗漱安歇,晚间专门去找了他一趟,二人在屋里说了近一个时辰,萧九秦才离开。
柏砚还是住在偏院,萧九秦经过主院时停住脚步,替他引路的映月有些疑惑,“三公子,你怎么停下了?”
“这主院……”漆黑的夜里,只能隐隐看见一点萤火,萧九秦不自觉往那边走了两步,映月却忽然往前跳了一大步,“三公子!”
寂静的夜里,小丫头的声音有些尖利,萧九秦一僵,扭头看她。
映月有些不好意思,“这……这里,公子不让进的……”
萧九秦见她反应这么大,留了个心眼,映月一无所知,引着他往偏院走,还小声叨叨不止,“公子的伤已经很久了,这两年都好多了,只是不能受潮不能受凉。”
“落筠姐姐心细,一直帮公子用药酒按揉,已经好多了。”映月说着,萧九秦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儿,哪里是好多了,分明就是柏砚忍着不说。
他不知道,先前这几年,无数个日夜,柏砚是怎么一点点熬下来的。
“侯爷,公子醒了。”落筠端着空碗出来,见萧九秦后微微欠了欠身。
萧九秦点了下头,大步进去,映月傻傻地就要跟上,却被落筠一把抓住,“你这小丫头怎的这般傻!”
“啊。”映月呆住,“三公子好不容易和公子和好了,我心里高兴。”所以便忍不住跟上去看看二人。
想到这儿她一愣,“我好像是有点多余哈?”
落筠失笑,“平日里也见你聪明得紧,怎的现在这样呆呆傻傻的。”她指着窗户上倒映出来的影子,勾唇,“以后别说是你,就连我都多余了。”
映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挠了挠脸,“那会儿听见三公子给萧叔说,皇帝给他和公子赐婚了。”
小丫头一句话让落筠彻底傻了眼,“什么?”
“三公子要娶公子了。”映月笑呵呵的,“好像是要在年前。”
落筠沉默了许久,半晌慢慢开口问,“圣旨是谁接的?”
周围虫子飞来飞去,映月又挠了挠耳垂,“好像,是公子接的。”
落筠点头,端着药碗往外走,映月看她走路都顺拐了,忍不住喊了声,“落筠姐姐你去哪儿?”
“准备聘礼。”
“哦……啊?!”映月小脸一皱,忙几步跟上去,“圣旨里写的是三公子要迎娶公子。”
落筠声音幽幽的,“是公子接的旨,所以我们要准备的是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