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冰琴满心牵挂着里面的女儿,脑子乱成了一团乱麻,一时间也忘了反驳季茂明。
在她心中,季舒楹都还是个小孩子,一切都还需要她照看着,怎么会要做妈妈了吗?
真的是她太放纵季舒楹了吗?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既没有经营好婚姻,二十多年相濡以沫的感情只是一场丑剧,连女儿也没照顾好,出了这样的大事。
廖音在旁边听着,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听不下去了,“舒楹爸爸,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你这样说自己亲生女儿的吗?再说了,小舒和远之是自由恋爱,远之之前就带小舒来过我们家,我们也都很喜欢小舒这样聪明可爱的孩子。”
“小情侣谈恋爱,意外发生了,这不是人为可控的事,且无法逆转,我们做父母的,难当不应当给予物质上的支持和精神上的理解,而不是一昧的责备吧?”
季茂明冷笑一声。
倘若他没认出裴远之是KS律所的主事人之一,可能真就信了廖音的这一番说辞。
他并不觉得是场巧合,相反,他觉得一切都早有预谋,也决心收回前面签署的代理合同。
“我看你们家说不定就是合起伙来,把我女儿骗得团团转,不安好心。”
季茂明语气的讽刺不加掩饰,像加特林一般无差别攻击,把本就焦心的廖音差点气了个仰倒。
廖音本想反驳,自己女儿连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你,说明本身就不信任你,旁边的裴老头眼神示意她不要火上浇油,让儿子出面。
廖音也担心影响小情侣的关系,干脆闭嘴不言了。
“伯父,我理解您的心情,这件事,我和小楹也商量过,当时计划的是等正式见过父母之后再告知您们。”
裴远之伸手扶着廖音,帮忙稳住身形,看向季茂明和钟冰琴,有条不紊道:“我本来是准备和小楹一起上门拜访的,只是因为工作上不可控的事,无奈延迟,也跟伯母表示过歉意。”
“当然,我没照顾好小楹,您责怪我、怨我,都是我应当接受的。但我也希望您谨慎用词,小楹是您女儿,如果她听到自己父亲这样评价自己的话,应当不会好受。”
“照顾她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我不会让她在我身边受委屈。”
眼前的年轻男人,脊背挺拔,眼神清明,语气诚恳,态度不卑不亢,一连串徐徐解释下来,加之本身职业带来的气场,很有信服力。
季茂明原本激动的情绪也平缓了一些。
在知道季舒楹只是因为早上没吃饭,空腹久了,低血糖犯了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廖音前面一路火急火燎地赶来,气都没喘匀,此刻也有些头晕。
她拍了拍裴远之的肩,示意自己要和裴老头出去,跟季舒楹的父母商量正事。
两家长辈有话要说,暂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将病房里的私人空间,留给两人。
-
病房里。
因是孕妇,许多药不能用,初步判定是低血糖导致的晕眩,医生给挂了一瓶葡萄糖。
裴远之坐在床边,将被角掖紧。
病床上的季舒楹闭着眼,长长的鸦睫投下阴影,眉眼有着清醒时没有的恬静和温软。
干干净净的白色床单衬得她面颊更加雪白,她头歪着,昏睡着,露出细嫩白皙的颈窝。
秀眉时不时地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哪怕意识不甚清醒,潜意识的状态下,季舒楹的双手也是放在腹前,保护着自己和宝宝。
不知梦到了什么,紧闭的睫毛轻颤着,似欲振翅的蝶,昭示着主人极大的情绪起伏。
倏地,眼尾落下一滴泪。
毫无征兆,无声,沉默。
却又脆弱、惹人怜惜。
裴远之垂眼看着,忽而伸出手,指尖轻抚了一下她的面颊。
替她擦去了眼泪。
她梦到了什么,又
在为谁而落泪?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裴远之并未将指尖的湿润擦去,而是放到唇边,尝了一下。
热的,咸的,湿湿的。
她的泪。
像一把海盐,撒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