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一周没见,季舒楹却有些恍惚。
他对身旁矮了大半个头的阿姨低头说了句什么,侧脸轮廓似远山,流畅锋利,身形挺拔,看起来如一幅笔墨淡淡,清隽相宜的水墨画。
阿姨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三层饭盒交给对方,又跟季舒楹和钟冰琴打了个招呼,再离开。
病门被关上,裴远之提着饭盒过来,顺手取过一旁折叠的可移动饭桌。
“伯母,先让小楹吃点东西吧。”
裴远之没看季舒楹,对钟冰琴道。
钟冰琴‘嗯’了一声,退后一步,给人留出空间,也带了几分考察的心思。
裴远之展开饭桌,先用湿巾纸擦干净桌面,又将碗筷抽出先用沸水滚过,最后再将饭盒放到桌上,一一取出。
季舒楹看在眼里,暗叹这人洁癖真是一点没变。
最上面的是一份彩椒炒牛肉,红的鲜艳绿的青翠欲滴,再往下是芹菜炒虾仁、蒜蓉焖排骨、番茄滑蛋,白米饭,最下面是一碗汤汁郁白的鲫鱼豆腐汤,汤色奶白鲜浓。
食材新鲜,营养丰富,色香味俱全,冒着刚出锅的热气,白雾缭绕,香气很有杀伤力地铺满房间。
季舒楹是真的有些饿了,肚里空空的,倒也顾不上跟裴远之说话,先吃饭。
那边裴远之问钟冰琴要不要也下去吃晚饭,廖音在医院对面的餐厅点了菜,他来看护
就好。
钟冰琴摇了摇头,说自己不饿,晚点回家吃。
季舒楹专心吃饭,尝了块蒜蓉排骨,香软酥糯,好吃是好吃,但她坐在床上,有些不知道骨头该吐哪儿,放碗里?
正犯难着,视野里出现几张交叠整齐的卫生纸,洁白,工整,每一角都对准,厚实地垫在饭盒旁边。
季舒楹抬眼看过去,裴远之在跟钟女士低声交谈着什么,顺手将一抽卫生纸放回病床旁的台上,余光扫到她看过来的动作,淡淡道:“吃完我来扔。”
季舒楹‘唔’了一声,将骨头吐在纸上,继续吃。
吃到中途,季舒楹有些口渴,喝了口汤,又嫌汤有点咸。
她看向钟冰琴,想要开口,想起什么,又转头看向裴远之。
“想喝水。”
称呼都省了,使唤的意思很明显,却并不让人讨厌。
钟冰琴刚想起身,裴远之抬手拦住,“我来吧,伯母。”
说着,裴远之取过杯子,倒了温水过来。
季舒楹接过,抬起杯子,嘴唇碰触到水,刚好可以入口的适宜温度,突然想起之前第一次去KS找裴远之的时候。
当时她各种挑剔,要求一杯不超过40°的热水,被裴远之不耐烦地打断,让她抓紧时间。
而现在截然不同。
很奇妙。
这样想着,季舒楹慢吞吞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忽而,身侧有阴影抬起,紧接着,微凉的指腹擦过唇角,她被袖角带起来的一小阵微风抚过。
季舒楹有些懵,看向裴远之。
裴远之的视线很淡地从她脸上滑过,太快,又似乎眸光太幽深,连她都不知道是何种意味。
“嘴边沾水了。”
他道。
这一下,帮她擦去了唇角的水渍,短暂而又猝不及防,快得像流浪的风掠过。
哪怕在未来丈母娘面前,裴远之一贯的镇定自若,像是这种小事,私下相处已经做过千万遍了。
钟冰琴看着两人,并不说话,微笑。
季舒楹脸有些微红,被擦过的肌肤也在隐隐作烫,印证了钟冰琴说她还照顾不好自己的那句话,连喝水唇边都还会沾上。
有些丢脸,又有些微妙的心情,血液来回冲撞着,找不到门路。
心里挂念着这茬,季舒楹接下来吃饭都很注意仪态,她吃得很慢,细嚼慢咽,优雅斯文,也就没注意到旁边的裴远之,一边听钟冰琴讲话,偶尔应一声,一边余光看着她吃完了全程。
钟冰琴看在眼里,至少从目前来说,裴远之处事沉稳,性格耐心,像是个能照顾好女儿的。
吃完饭,能量逐渐涌入四肢,发虚的感觉也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