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楹听到一贯清冷平稳的声线从电波里传来,但似乎又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没听到季舒楹说话,裴远之握着手机,又走远了几步。
酒店里的地毯铺得很厚,脚下的牛津皮鞋踩上去,几乎无声无息。
她向来话多,吵吵闹闹的,很有生命力,像这样电话打过来了,却一句话不说的样子,很罕见。
“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视线落在墙壁上挂着的油画,裴远之低声问,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要温和许多。
按照以往的经验,季舒楹应当是身体不舒服,或者睡不着。
“……裴远之。”
季舒楹终于说话,没有嬉笑打闹,也没有拖长的尾音,她声音平静得近乎严肃,“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之前是不是有一位叫季茂明的客户,大概四十多岁,找过KS,作为他离婚的律师团队?”
季舒楹语速缓慢,“或者,我说得再明白一点,你之前是不是接过我爸的委托?”
“……”
微妙的静默。
几息后,裴远之淡淡地‘嗯’了一声,反问她:“你从哪里知道的?”
季舒楹闭了下眼。
原来是真的。
一阵阵的费解,以及荒谬袭来。
她不可能照实回答,睁眼后,季舒楹换了个说辞,“我爸跟我说的,但我不知道他是具体什么时候跟KS接洽上的?”
裴远之说了个时间。
算了算时间,那个时候,两人还未领证,也还未见过钟女士。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季舒楹努力控制呼吸节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显得太抖,“如果一开始你不认识季茂明,就算了,但后来在医院,你应当知道始末,为什么没告诉我这件事?”
她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而她也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对自己隐瞒这件事。
“我没有隐瞒过你。”
“那你也没有告诉我!”
“季茂明很早就撤回了代理,且有保密协议,我要告诉你什么?”
“如果他不撤回,难道你真的要作为他的委托律师……”
季舒楹还没说完,已被裴远之打断:
“首先,这件事并未发生,你的假设不存在;其次,接这个案子的代表是整个KS事务所,不是具体某一个人,更不是我,这两者的区别,你混淆了。”
季舒楹气得手指都在抖,“有什么区别吗?如果你不想让团队接下这个委托,完全可以做到的,有什么非接不可的理由呢?”
“还是说,在你面前,利益比感情重要,赚钱、案源、客户、事业,这些东西,都比我的感受更重要?只要能赚钱,其他的都不必考虑,是吗?”
“不是一码事,没有对比的必要。”裴远之淡声道,“你这样毫无理由地问责我,我会觉得你在无理取闹。”
脑子里绷紧的那根皮筋,被那句‘无理取闹’,倏地一下扯断了。
季舒楹猛地站了起来,很想将手机砸到墙上,又勉强忍住,“我无理取闹?明明是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也没有考虑过我和妈妈的利益!我父亲婚外情出轨,你难道不该站在我这边?别说委托了,连看都不该看一眼!”
“你就是自私而已!不然这件事,你凭什么不告诉我?又凭什么要接下来?”
越想越气,季舒楹口不择言。
她的话像石头砸进冰湖里,咔嚓一声,原本冰封的湖面,出现了道道裂缝。
“我自私?”
电话那边,裴远之情绪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语气有些冷,“我如果真的自私,就不会和你结婚,更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你做到什么地步了?”季舒楹难以置信,“怀孕的是我,孕吐受苦的是我,你做了什么?”
“所以你从来都觉得我什么都没做?觉得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