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出去了,今晚……不在府中。”
“去了哪里?”
“我不知……”
“何时回来?”
“在、在外面过夜,天亮上值时,就、就回来了。”
倒是和护卫说的八九不离十。
祁雁放轻了声音,又问:“你是他的什么人,为何住在这府中?”
“我是……刺史大人的婢女,今夜轮到我照顾大人,但大人嫌我照顾得不好,生气,就去外面了。”
“照顾?”祁雁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两个字不太对劲,“看你的年纪,还没成年吧?”
“我……”小姑娘眼神躲闪,“成、成年了的。”
“你说今夜轮到你,意思是像你一样的……‘婢女’,还有别人?”
“嗯……有……”
“能带我们去见见吗?”
“……”
小姑娘不再说话了,苗霜看了看她挽起的袖子,纤细的胳膊上有许多伤痕,青紫交叠,像是被掐出来的,十指肿胀泛红,应是用冷水洗衣服时冻伤了手。
“不用问她了,我们自己去找,”苗霜道,“我已经知道在何处了。”
祁雁闭上眼感应了一下,也捕捉道这座府邸中其他人的踪迹,两人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来到柴房门口。
门上挂着一把锁,祁雁手起刀落将锁头斩断,推门的瞬间,里面传来一片惊叫。
屋内没有掌灯,昏暗一片,但借着绝佳的夜视能力,他们还是看清里面有四五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她们蜷缩在狭小的柴房里,神色畏缩。
苗霜的视线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发现每个人身上都有伤。
府中的仆从全是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想也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苗霜冷笑一声:“这位冯大人,口味还真重啊。”
忽然,他袖子里的白蛇爬到他肩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你说什么?”苗霜面色一变。
祁雁仔细听了听,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听不懂蛇语,问道:“怎么了?”
苗霜从门口拿了灯笼,进了柴房,停在其中一个少女面前,那少女慢慢抬起头来,呆呆看向他,许久才认出他的脸般,不确定道:“大……大巫?”
“什么?”祁雁也走上前来,“她是苗人?”
“她已经失踪两年多了,”苗霜声音发沉,“她的父亲因为反对前任款首与南照合谋,被款首的人暗中杀害,寨子里没人为她做主,她便偷偷出寨报官,却一去不回。”
苗霜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没想到,她竟在这里。”
祁雁深吸一口气。
他离开柴房,把门口的两个喊进来帮忙。
赵戎看到后院的景象,先是瞳孔地震,而后破口大骂:“姓冯的这狗官!畜牲!他怎么干得出这种事!”
苗霜和姜茂将那几个少女搀扶了出去,先找了间干净的厢房安顿她们,又在屋子里点了安神香,紧绷的女孩们精神渐渐放松下来,互相依偎着沉沉睡去。
“天快亮了。”祁雁道。
窗外,东方一线已经吐白,天光破晓,漫漫长夜终至尽头。
“寨子里的人也该到了吧?”他又问。
苗霜点了点头。
*
冯刺史和往常一样去州廨上值,和往常一样迟到了半个时辰。
他刚从令人迷醉的温柔乡里出来,满身的胭脂水粉味儿,打着哈欠,拖着一身还没睡醒的懒骨头跨进了州廨大门。
今天的刺史府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似乎是今日在门口值守的护卫格外有精神,他眉目含笑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哼着小曲儿进了自己办公的厅堂。
“清正廉明”四个大字高悬于顶,恢宏气派,只不过这堂下坐的却不是他自己,冯刺史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定睛又瞧,发现自己的位置上的确坐着别人。
冯刺史登时拉下脸来,咳嗽两声,故意踏重步子走上前去,敲了敲桌子:“起来,这是你坐的地方吗?”
那人无动于衷,冯刺史深深叹气:“我说庞长史,你有必要吗?等我任职期满,这刺史之位自然是你的,你又何苦在意这一年半载——快点起来!”
祁雁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慢慢抬起头来。
幻术褪去,他的面容一点点变得清晰,清晨的日光照进屋子,映亮“清正廉明”的金字牌匾,映亮他冷峻的面容。
冯刺史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哆哆嗦嗦地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他:“你……你……”
冷汗唰地冒了出来,他面色煞白,本能地倒退一步,却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