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考虑到淮南淮北与临川的区别,宁殊落说到最后,自己也犹疑起来。
漠北是大盛北方的国境线,苦寒之地,黄沙绵延千里。临川北面靠近漠北,南边毗邻青切江,有干旱区域,也有水汽充沛的地方,青切江雨多、水位上涨的年份里,带动临川全境的降雨情况也不足为奇。
淮南淮北位于东北地区,以淮河为界,跟南方隔着一片山脉,南面湿润的风吹不过去,却正迎着漠北的风沙,两岸旱涝都只能托赖淮河的涨落。
大盛总共三条大河,黄河、淮河、青切江,都是宁殊落重点关注的对象。黄河水量大,流经之地降水多,经常决堤;淮河与青切江则与之相反,水位连年下降,偶尔还会断流。
这三条河流几乎覆盖大盛全境,起伏涨落皆牵动无数人命脉。而据他所知,青切江今年没有涨潮,入秋之后水位不增反降,跟降雨情况全然搭不上边。
想到这里,宁殊落脸色微变,沈青池心头那点不安顺着言语攀爬过来,在他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擎天之木。
……
连雨年睡到中午才醒,一醒就有人服侍着洗漱穿衣,端茶递水,询问午膳想吃什么、在哪儿吃,那叫一个周到贴心。
封建社会的腐朽生活就是这样惬意,让人无法拒绝。
连雨年坐在新挖的水潭旁啃桃子,边等午饭边想道。
片刻后,择青带人摆好桌椅,连雨年在一旁懒洋洋地掰桃子喂鱼,盈白指尖轻轻戳过浮出水面的鱼头,眉眼温柔地舒展开来,慵懒绮丽。
“先生点的几道菜就快做好了,陛下让您先行用饭,他还有事要与张相和宁监主商量,晚点再回来。”
连雨年懒懒抬眼:“他不吃饭,两位大人也不能吃对吧?”
“这个么……”
“给他们送一份过去吧。”连雨年伸手朝桌子划拉一个半圈,“边吃饭边说事对胃不好,但不吃更不好。”
择青面露迟疑。
连雨年笑了笑:“拿去吧,若他问起,就说是我让送的饭,不爱吃便泼潭里。”
择青虚虚抹了把汗,应声后退下。
傍晚,择青又来了一趟,请示连雨年是否还要给沈青池送饭。
彼时,连雨年难得偷闲,在潭边钓了半天的鱼,听到这话疑惑地挑眉,反问:“他们的事还没谈完?”
“说是……还要一两个时辰。”涉及重要朝政,择青为难地预估了个时间,“先生命我送去的午膳,陛下都吃了,要不晚膳您也……送一送?”
连雨年好笑,几秒后,眼底笑意渐渐平息:“他平常吃饭,都没个定数的吗?”
何止是没定数,那简直是……
告状的话都涌到嘴边了,还是被择青硬生生咽了回去:“陛下有自己的计划,在……在任何事情上。”
连雨年一扯嘴角:“行。那你再给陛下和各位大人送一桌晚膳去吧。”
“说是您送的?”
“……说是我送的。”
择青欢天喜地地退下,看表情比中了五百万还高兴,甚至带着一点家长把熊孩子送去住宿后的狂喜,可见沈青池平时有多难搞。
连雨年支着鱼竿,另一边手肘撑在小桌上,掌心托住下巴,盯着水面的眼睛泛着琉璃色的冷光,古井无波。
半晌,他拾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波纹圈圈漾开,吓跑了正要吃饵的青鱼。
“混账东西。”连雨年轻声骂道,“图我的人,谋我的心,借我的力,还要我给你当爹当妈。”
“你在无能狂怒什么?”
“谁无能狂怒……嗯?”
突兀掠过耳畔的嗓音让连雨年直起身,眼神左右扫动,最后落在一片青翠浮萍后的水波里。
那里映出了巫罗绮的脸,在一个绝无可能站人的角度。
连雨年条件反射就捏起了驱邪术式。
“诶,别急着驱我。”巫罗绮笑眯眯地摆手,“来跟你说件事儿。”
连雨年散去巫力:“什么事?”
“荧星入命,于东北,有大灾。”巫罗绮指了指天空,“让人皇早做准备。”
连雨年忽然想到沈青池今天召了丞相和司天监监主,眉头慢慢皱起:“东北啊……他应该在准备了。”
“那就好。”巫罗绮问:“你呢?”
连雨年扫他一眼:“我从没松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