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具体的分析上,郭嘉着眼于自己根据对方在种种作为中表现出来的特质进行分析。
而陆离,则更多根据自己跟对方的实际相处与过往进行分析。
郭嘉除了那一番“好谋无决”的判定外,还道:“袁氏四世三公之名盛大,然兄弟之间尚因此难以相服,况天下乎?”
陆离则说:“本初原从何大将军,深见其弊端,遂而走向他方,成另一弊端。”
而今日会谈及袁本初,就不得不说他们对着郑玄有所隐瞒的部分了。
郭嘉问:“陶恭祖久请难得,恐生恼怒,前日之误会,未必当真是误会。”
这事之前隐隐就有了预兆,只是这次算是将那层遮盖给撕开了。
说白了,对方这一出很有可能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不过他们都是大汉人,不好这么比喻而已。
郭嘉:“当日之事或是陶恭祖有意警告,或是下面揣摩其意,又或者当真巧合,不论何种,徐州如今固然无兵祸之扰,却也已非久留之地,不知伯安有何打算?”
注意到陆离似是在思考。却又带着几分懵,郭嘉不由失笑:“伯安兄莫非以为此事可以糊弄过去吗?”
陆离摇头:“并非如此,只是不免心怀侥幸。”
他苦笑着看向郭嘉:“对于这些事情,我有时怕自己不明白,有时又怕自己太明白。”
郭嘉明白对方的意思,不明白那是蠢,太明白就不免过于世故了。
要让郭嘉说,陆离有时不免有几分天真,对于某些潜规则也有些许迟钝。
可能是因为对方一出仕就是潜规则中的高位者,是做决定的人,是不明白也没有关系的人。
都说先帝因为陆侍中转而有些喜欢聪明美人了,但有没有可能先帝审美本质上其实没有变化,因为陆离在某些方面也确实算得上是笨蛋美人。
陆离也是惭愧的:“说出来不怕奉孝笑话,我曾经因此也是闹过不少蠢事的。”
他没有说洛阳的事情,只是说起了曾经在乐安郡犯过的蠢。
“我初上任时,百废待兴,闻听有贤才便亲自前去拜访,那人年长才高,见我时笑脸相迎、入内后开口相问,我以为是考校,被考了个面红耳赤,只道自己回去后自然找人请教,之后再来。”
郭嘉听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开始上扬,他都能想象到那个场景了,人家是把你问倒后想要通过解答来展现自己的能力。
你可倒好,你说自己回去找别人问。
这里面其实有艺术加工的,陆离回忆到。
这里面必然有修饰之词,郭嘉判断到。
其实当初那人的笑脸相迎,是很高高在上的笑。
至于将陆离问的面红耳赤,不是陆离答不上来,而是纯纯被对方气的。
对方就是那种空谈误国的典型代表,问的很假大空,回答的也特别不切实际。
问陆离可知道如何让百姓吃饱穿暖。
陆离当时还跟对方走流程的说了句:“请先生赐教。”
然后对方就说什么“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好家伙,对方不会觉得就自己一个人读过《孟子》吧,这事需要对方来告诉他吗?
还问陆离可知晓如何教化百姓,陆离都做好要听对方背《论语》的准备了,但是对方没有,对方背的是《礼记》。
最后看着对方那副“你肯定很佩服我吧”的样子,陆离笑着说了句:“先生当真大才,可惜我才疏学浅,难以相配,现在就回去好生学习,下次来必然不会如今日这般哑口无言。”
然后哑口无言的就变成了对方。
郭嘉问:“后来如何?”
陆离:“后来他去济南国做事了。”
那时在济南国为国相的,是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