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上的伤口在医院最后一次换药时已经换上医用防水敷贴,已经将近两周没有好好洗过澡的林霜柏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头到脚仔细地给自己洗澡。
整整四十五分钟,在浴室里确认自己已经充分洗干净身上每一处且也已再闻不到任何一丝与体香无关的异味后,林霜柏才终于从房间里擦着头发出来。
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沈藏泽,在听到声音后扭头看过去:“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也洗太久了。”
房间与客厅沙发隔着一段距离,沈藏泽坐在沙发靠近落地灯那一侧,人虽然姿态是放松的,却也并没有就跟烂泥一样瘫坐,而是还算端正地靠坐,一手拿手机另一手则搭在沙发背上,朝他看过来时脸色略显冷厉,显然并不是在刷手机而是在看案子相关的资料。
这段时间一直在局里、几个现场还有医院这几个地方不断奔波,还因为在医院陪夜的缘故连一个正常的觉都没睡过,沈藏泽即便是颜值再能打也肉眼可见的显出疲态,没旁人在的时候眼里都是疲惫,上一个案子结束也没能好好休息,这段时间熬得起码比之前又瘦了四五斤。
由于案子造成的恶劣影响以及舆论失控,上头每天都在给沈藏泽施压,所以之前林霜柏一直以为沈藏泽的消瘦是因为案子和上头给的压力太大,如今想来,恐怕每天赶来医院照顾他没能好好休息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沈藏泽属于好看但不显年纪那一派,若是不说很少有人能看出来他已经三十三马上就要三十四岁,甚至更多时候会被误会只有二十六七岁,在局里还有办案的时候,沈藏泽的威严完全是靠强大的气场和能力给树立起来。
走到沈藏泽面前,林霜柏俯身看那张漂亮精致的脸,眼里那么明显的红血丝,眼底下发青的黑眼圈,还有因为一直熬夜又耗神查案导致皮肤干燥连脸部的细纹都比之前显得深刻,这样稍微仔细留意便能看到的疲倦和憔悴,之前他为什么都没有发现?
浴巾还盖在林霜柏头上,长长的头发却不是随便擦两下就能干,水珠从自然卷翘的发尾滴落到沙发上,在布质的沙发套上洇开一个深色的印子。
沈藏泽半仰起头,猝不及防间双眸被林霜柏迅速靠近放大的脸占满,再加上林霜柏用毫不掩饰的直白眼神打量他,沈藏泽猛地心跳一下,结巴道:“你,这样看我干,干嘛?”
把浴巾扯下随手丢到沙发上,然后伸手去按沈藏泽僵直的肩颈,不过是稍稍使点劲,沈藏泽已经在难以忍受的酸痛中绷不住的扭曲了表情。
“艹,你有病是不是?!”沈藏泽一把攥住林霜柏的手腕,已经硬得僵成一块的斜方肌,在衣服的掩盖下还贴着一块膏药,被林霜柏这么一捏,要不是坐在沙发上他就要跪了。
“对,有病。”林霜柏已经看到沈藏泽领口露出来的一角膏药贴,抓住他衣领扯开再把膏药撕下来,“后腰的肌肉挫伤还没好,就连肩颈也不想要了?”
脖子一勒接着肩颈处皮肤一凉,沈藏泽倒吸一口气,火气蹭蹭上涨:“你在发什么疯?!”
“你又知道我发疯了?那天我跟安思言说话时你不是听到了吗,我是个疯子。”林霜柏板着脸似乎比沈藏泽更不高兴,“想动手请便,我了不起裂个伤口回去医院躺着。”
原本要挣扎的动作僵住,沈藏泽被林霜柏从沙发上拽起拉到客厅里被专门规划出来的健身区域,然后就被按到哑铃凳上坐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林霜柏已经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要干……我屮艸芔茻……轻点,NTM轻点!!!”
二十分钟后,沈藏泽咬牙切齿地抹掉眼角处的生理性泪水,肩颈处的肌肉比之前放松了不少,而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按摩师已经丢下他自己走去厨房装水喝。
好专业的放松手法,好残忍的指掌力道,好差劲的服务态度。
沈藏泽活动着不再僵痛难忍的肩颈起身跟去厨房,跟自己说这是免费的,要求不能更多。
一杯刚泡好的红茶放到空无一物的厨房吧台上,林霜柏站在吧台后面,麻利地给自己冲泡咖啡:“我这里没有抹茶粉,你将就一下。”
“你头发去吹一下吧,还有上衣穿一下,大病初愈也不怕再着凉。”沈藏泽倒也不是非抹茶不喝,拿起杯子抿一口,还太烫便放下了,抬眼看林霜柏那比之前淡了不少的腹肌,沈藏泽心里嘀咕林霜柏洗完澡穿着睡裤就出来,衣服都不套一件也不吹干头发就按住他蹂躏,咳,是帮他按摩放松了硬成铁板的肩颈,差点就让他忘了这人还是个病号。
“不是要负责给我换药。”林霜柏冲好自己那杯咖啡,对上沈藏泽的视线,“伤口都在背上,只能你帮我换药,不是吗?”
“知道了,刚刚洗澡时没弄湿伤口吧?”沈藏泽刚也没仔细看,只扫了一眼看到防水医用敷贴还好好贴在林霜柏后背的伤口处,应该是没有进水。
“没有。”慢慢转动咖啡杯,林霜柏又道:“一会想吃什么,给你做。”
“你冰箱有菜?”
“有,昨天交待家政买了。”
“你决定吧,我这人不挑嘴。”沈藏泽瞅着林霜柏脸颊上那处只剩下淡淡印子应该不会留疤的擦伤,突然觉得不对,“等会,我是来照顾你的,应该我来做饭才对。”
林霜柏停下转杯子的动作,双手撑在吧台上:“沈队,快两周的医院陪夜,我出院又跟来我家照顾,这要是放小说里,我该怀疑你要么看上我的钱,要么看上我的脸和身材,打算追求我对我图谋不轨。就算真的是小说,二十一世纪也不流行救过一次命就以身相许的戏码。”
“林教授怎么不说是你先看上了我的脸,所以危急关头命都不要来保护我?”沈藏泽跟林霜柏你来我往的斗嘴次数多了,早不会再因为这种挑衅来气,而且林霜柏脾气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两人相处这么些天他都已经习惯了,“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容易让人误会,不过就算我是弯的也绝不可能是下面那个,想让我以身相许,林教授恐怕只能在梦里才能实现。”
林霜柏不错眼地看沈藏泽,有近两分钟的时间都没有说话,就在沈藏泽以为他不会接话时,那薄薄的双唇才似有若无地弯了一下:“我的确是看上了沈队的脸,毕竟我对沈队,是一见钟情。”
未干的湿发将黑眸的眼神遮挡,分明说着告白一般的话,苍白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冷静得仿佛是在谈论案子。
沈藏泽没来由地想起刚刚在沙发那边被林霜柏盯着看时那一下强烈到有些异样的心跳,跟他往常感到紧张时恍若被鼓槌撞击胸腔的心跳有点像,可若是仔细去分辨,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区别。
谁还不会心跳?人要是没心跳就死了。
可他也知道,刚刚那一下跟其他时候的心跳不一样。
偶尔会有种错觉,林霜柏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猎物,而他正在自投罗网。
拿起杯子又抿了一口热茶,沈藏泽道:“看来被批准出院的确让林教授心情不错,居然都会跟我开这种玩笑了。”
耸耸肩,林霜柏也端起了自己的那杯咖啡,闻着咖啡香并不急着喝:“的确心情不错。至于做饭,为了避免沈队做饭时给我下毒,还是让我来比较好。”
沈藏泽反讽:“你做了什么得罪我的事,要害怕我给你下毒?”
“这要问你。”林霜柏喝一口什么都没加的黑咖啡,“先给我换药,晚上吃完了饭再来讨论案子。”
拍板定案,今晚这顿饭,林教授是非要亲自下厨不可了。
“说什么有心理负担,我看你对使唤我这事倒是一点负担都没有。”沈藏泽好气又好笑地说完,转身就去拿换药的东西,等他回来林霜柏还在吧台前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去吹干头发,只低头眼帘半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些天在医院时林霜柏就经常会坐在病床上露出这副沉思的模样,不受外界的影响,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和世界中。
有时候沈藏泽觉得,林霜柏身为一个犯罪心理学教授反而比他更深扎在案子中,连一刻喘息的时间与空间都不曾给自己留出。
眼下,尽管安思言在接受完问话后被罚款并行政拘留三天作为惩戒,可关键证人兼嫌犯冯仁杰的死到底让调查彻底陷入泥沼,那些在案子最初冯仁杰提交给警方的恐吓邮件,信息技术部的小李根据邮箱追查IP,却发现IP地址经过多重加密隐藏,进入暗网后就被彻底抹去了痕迹。
不仅如此,就连网上最开始爆料以及发出爆炸现场照片和视频的账号,也都不是普通的营销号或水军,网络追查发现IP地址全都挂了VPN并使用海外代理服务器进行隐藏。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针对冯仁杰等人的预谋组织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