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看他平时满不在乎,一副少爷样儿,其实私底下也背着咱们偷偷练着呢。前段时间他白天准备考试,晚上在他家那边的练舞室一练就是一通宵,结果练过劲儿了,腿都抬不起来,给我打电话,我就带他去看老中医呗。”
这些裴听颂从来不愿意说,他的骄傲和自尊总让他言不由衷。
“他也知道自己是空降兵,怕拖咱们后腿,但舞蹈基础确实是一点没有,从零开始还是太难了。”
视频还在播放,镜头里的裴听颂面对针灸,表情生动得一点也不像平时只会装酷的他,嘴里还问着,“火哥,你们练习强度那么大,怎么都没像我这样啊。”举着手机的贺子炎笑了,“这你得问觉夏啊,论强度谁赶得上他。”
听到他的名字,裴听颂忽然就不吭声了,好像也不怕针了,看起来闷闷的,别过脸去不再看镜头。
方觉夏缓慢眨了下眼,心也变得闷闷的。
果然是非常非常讨厌我,他想。
“别跟他置气,那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这小子跟我也这样,说话专往人痛处戳。给彼此一点时间吧,很多东西都会不攻自破的。”
贺子炎说着,揽住他的肩,语气柔和,“觉夏,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想啊,要没有你,大家能不能熬到出道还不一定呢。”
方觉夏扭头看向他,眼眶被风吹得发涩,沉默良久,最后只吐出谢谢两个字。
“别,最怕别人谢我。”贺子炎手机屏幕顶端弹出新的消息,他瞟了一眼来信人便立刻拿回来自己看。
但方觉夏还是不小心瞥到那人的备注——1221,后面还跟着一个emoji表情,是一幢小房子。
贺子炎低着头,快速回了消息,手机屏幕把他的面孔照得很亮。
方觉夏发现,他现在的笑容和方才对着自己时很不一样。
“回吧我们,冻死了。”
说完贺子炎站起来,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家离了我俩可怎么办。”
我俩。
方觉夏在心里默默复述了一遍重点词汇,已经猜到这个奇怪备注的拥有者是谁,但他参不透这几个数字的含义。
12。21,也不是队长的生日……
没想通,他也没有和贺子炎一起回公司,找了个借口跑去药店。
听贺子炎描述的样子,方觉夏分析裴听颂跳舞发力大概有问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受指导。肌肉拉伤的痛他最熟悉,严重了会留下病根,不是小事。
他买了自己常用的止痛贴和活络油,想着必要时可以帮着揉一揉,于是在心里反复斟酌如何开口。
这很难。他甚至一度想上网搜索[如何和讨厌自己的叛逆男高中生沟通],以免发生新的摩擦。
还没来得及向网络好心人求助,方觉夏就和叛逆男高狭路相逢。
对方正从公司楼下的便利店出来,手里拎着一袋东西,走路姿势看上去不太利索。
好巧不巧,他也正好回头。两人猝不及防对上视线。
这一瞬间方觉夏想到很多,比如和裴听颂见面的第一眼,当时对他的印象是眉眼好看,个子很高,身上洋溢着不在东亚长大的松弛与自由。
很快他也想到裴听颂的每一次视而不见,想到他听到别人提及他名字时的沉默,最后开始想象他独自一人偷偷练习的画面。
被误解时应该很难受吧?所以才会捡最难听的话来说。
方觉夏不喜欢这样,他基于偏见,狭隘地给他人下了定义,认定裴听颂根本不在乎、也瞧不起他们的梦想,亲手点燃导火索。
实在是很糟糕。
无论对方讨不讨厌自己,都不应该曲解他人。
只是每次面对裴听颂,他都有种无从下手的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人几乎是在冷风中静默了一分钟之久。
裴听颂盯着方觉夏那张冷淡的脸,心里直打鼓,怀疑江淼给出的方案是否可行。
自己听了他的话一瘸一拐跑下来买啤酒,可不是想在这儿看着方觉夏的冷脸喝西北风的。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算江淼不为方觉夏解释,裴听颂也并没有真的相信那些谣言,只是因为生气,故意拿这些刺激方觉夏。
这事儿做得实在是太差劲,裴听颂心说。
他在便利店演练了许多次开场白,连结账时都在发呆,可面对方觉夏,一切又如鲠在喉。
到现在裴听颂都想不通,为什么每次看到方觉夏都心烦意乱,失去理智。
他本来以为是讨厌。
不对,就是讨厌。裴听颂对自己重申,他就是不喜欢方觉夏。
正想着,方觉夏忽然朝他走近。
等等,要说点什么?
What’up?你干嘛去了?你去药店了?是我下手太重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啊?要不你打我一拳吧,我知道错了……
不行不行。
好像都不行。
原以为方觉夏会直接无视他的存在,和以前一样,没想到他竟然停了下来,看着他开了口,“你……”
裴听颂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