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只是喉口随着呼吸细微抽噎,整个肩膀沉闷地绷紧也扯动着秦弛躁动的神经。
他似乎能想象到许颂遮掩下难受的模样,语气近乎急切地呢喃着:“我去找颂颂好不好。”
“颂颂从家里搬出去,以后我来陪着颂颂怎么样?”
“这样颂颂就不会再为其他人伤心了,对不对?”他说着,像是请求又像是命令:“把地址发过来好吗?”
“颂颂。”
许颂其实是可以忍受许祐的脾气的,明明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只是听到秦弛的声音后情绪忽然就不受控制了。
即便他觉得哭泣是一种丢脸懦弱的表现但至少有一个地方可以容纳他宣泄了,就像努力强撑的心脏塌陷了一半,终于找到另一双手帮他重新扶起来了。
许颂的意识其实有些混沌,他的大脑正处在最薄弱的状态,忽然听见秦弛的命令,迟钝地反应了两秒,而后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
许颂拒绝的态度无疑加重了秦弛的怨念,他视线紧盯着屏幕中,湛黑的瞳孔里是浓稠的森冷,如同一个积怨已久的魂魄内心近乎疯狂地想要质问许颂。
为什么宁愿选择那些总是令你伤心的“家人”也不愿意选择我呢?
这个世界只有我才是真正关心、爱恋你的人,你的情绪不应该只为我一个人牵动么……
许颂并没有发觉屏幕另一端即将溢出的不满,他捂在手臂间的眼睛干涩而刺痛,呼吸也有些困难了。
屏幕中的男人注意到了许颂的不舒服,短暂地收敛了脾气,转而开始安抚他的心情,引导让他将手放下来理顺呼吸。
许颂闷了半晌才低低唔了声,慢吞吞将手臂一点点撤下来。
他的眼睛被手臂压出大片痕迹,红肿的眼皮低垂着,每一根睫毛都沾染上了雾气,整个人潦草而狼狈。
秦弛看着他潮红的脸颊,呼吸情难自抑地收紧。
许颂在原地缓了会,呼吸渐渐通畅后,起身从书桌上抱着一包纸巾回来。
他释放过后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抓着干燥的纸巾擦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秦弛灼热的关注,不好意思地抿着唇说:“我、已经没事了,哥哥。”
秦弛的视线从他泛红的眼尾滑到微张的唇间,眸光深邃,轻声地关心:“是吗?”
许颂不自在地吸了下鼻子,轻轻地点头,小声说:“其实他每次回来都这样,我早就习惯了,只是这个学期压力太大了,情绪很容易失控……”
“习惯?”
秦弛闻言原本温和的伪装被撕裂,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拧着眉,语气中充斥着不悦,“颂颂的意思是习惯被欺负打扰吗?”
许颂的反应因为秦弛突然其来的质问卡顿了半秒。
秦弛很少在他面前展露凶气,即便是往常跟他耍脾气脸上也没有多少凶意,而现在许颂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秦弛的威压。
他刚缓和完情绪,精神进入了短暂的疲劳之中,正处于乏力的阶段,面对秦弛的攻势完全无力抵抗,嘴唇干巴巴地张合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弛并没有因此放软语气,而是继续追问:“那颂颂是什么意思呢?”
许颂手指不自觉地扯动着沾湿的睡衣袖子,大脑迟缓地运作着,半天找不出一个答案,最后只道:“不会一直被打扰的……他除夕之后就回去上学了。”
“那以后呢,颂颂每次都要这么忍耐吗?”秦弛逼问道。
许颂有些艰难地思考着,最终在秦弛锐利的视线下败下阵来,将自己一直压着的想法告诉他:“以后上大学没什么事我就不回家了。”
李洁和许高富对他们的管束仅仅到义务教育结束,而后不会再多加管理,许祐上大学一年只回家一两次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所以自己以后就算不回家,他们的反应应该也不会很大。
“这样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秦弛唇角上扬了一瞬但很快收敛住了,温声地赞许:“颂颂的想法很好呢。”
许颂记得自己生病时焦头烂额的李洁,也会记得初中在学校受欺负时,怒气冲冲在政教处拍案的许高富,所以他知道两人并不是完全不关心自己,而是他们的爱分得不平均。
先会给最喜爱的许清宝,然后再给令他们引以为傲的许祐,剩下最后的一些才给平庸的自己,特别是新年团聚时,这种不平等的感觉会更加强烈,让许颂一直觉得很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