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尤不放心,“还有唐昭仪送来的那些点心,您可别一口气吃太多,算了,奴婢还是叫秋月她们都先收起来,想吃了再拿给您。”
“可别放坏了。”宋滢摆手,“干脆叫秋月她们分了吧,给我留几口就行。”
司言姑姑点头,她家姑娘虽然爱吃,但不怎麽护食,说分就分,她当即回头准备找秋月她们,却见皇帝站在门边,已不知看了多久。
“陛下。”
宋滢闻声转头,果然见狩章帝迈过门槛进来,她正准备起身,就被大步走来的皇帝按住了肩头,“生病了便好好歇着。”
“今日感觉如何?”亓官涯坐到桌子另一边,目光在皇後脸上巡视一圈,眉头不自觉皱起。
宋滢反倒不太在意,“一觉睡醒便没事了,陛下放心,这老毛病,不耽误事,就是有时候发病有点突然,昨夜可是吓着陛下了?”
亓官涯沉默,手指不自觉收紧。
徐医正留了话,皇後身体要更加精养才行,至少今年内都不宜再操劳,过去近四个月的安稳让他差点忘了,她刚进宫时,每月至少都会病上一次。
那原本是他大婚後难得耳根清净的时候,现在想起来,亓官涯却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她的身体比他预估的还要糟糕得多。
这个念头让亓官涯更加焦躁,当初父皇离世,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死亡一词的重量,世人都会死,可皇後还不到二十岁,她分明还很年轻……
“陛下?”
宋滢看着皇帝气息沉郁,有些茫然,怎麽听说她没事还不高兴?
亓官涯回神摇头,认真道:“你保重身体。”
看来是真吓着了,宋滢回想了一下,这好像还是皇帝第一次亲眼见她发病,听他语气这般郑重其事,她有些哭笑不得,“真没什麽事,医正说,只是最近天气冷了,换季就是容易有些小毛病,等天气重新暖和起来就好了。”
如此最好,但亓官涯还是有些不放心,“既然太医楼治不了这毛病,朕已经叫人去寻民间大夫了,就算不能根治,能再缓解一下也好。”
“臣妾先谢过陛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份心确实是好的,宋滢并不吝啬于在言语上表达自己的感激,至于行动,皇帝总不会缺她那仨瓜俩枣吧,省了。
这厢气氛和乐,皇城东面,却有哭声在暮色中模糊响起。
第二日一早,宋滢便听秋月说,石家老太太过世了。
“是昨天夜里的事,石侍郎不是已经同卢夫人和离了,昨日他便领着崔夫人和她女儿进了家门,老夫人看见那娘俩就发了疯,据说还不小心磕着了脑袋,最後大夫还没到呢,人已经没了气息。”
宋滢惊讶,这听起来可不像是自然死亡。
“总之现在石府已经发丧,但现在还没什麽人过府悼念,老太太生前体面了一辈子,临了却连哭丧的人都没几个,也是造孽。”
“皇婶也没回去?”宋滢听着不太对劲,虽然会有人害怕得罪侯府,但石嘉毕竟还有个亲王妃姐姐,怎麽会一个上门的人都没有。
“王府寿宴後,荣亲王妃好像便没在人前出现过了,前日宫宴不也没参加,王爷说是病了,但实情没人知道。”秋月不敢嘴皇亲,继续说回石府,“老太太走得蹊跷,听说,石侍郎还找了礼佛寺的僧人过府念往生经,但说是往生经,谁知到底念的什麽。”
说不定,是怕老太太回魂报仇呢?
石府,石嘉眼底乌青,跪在灵堂内,不远处是敲着木鱼念经的和尚们。
後院,崔柳妍抱着瑟瑟发抖的女儿,脸颊抵着她的发顶,低声哄着,“别怕,思君,不是你的错,爹和娘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是老太太先装病非要赶她们娘俩走,要不是老太太装不住了,自己起身推她,思君也不会想推老太太。
赵思君抱着双膝没有说话,事实上从得知自己真正身世的那一刻起,她便没再说过话,爹娘和离那天,她不想离开赵府,可娘硬拉着她走。
“思君,他不是你爹。”
娘骗人。
赵思君看着被单上的红色花纹,眼前忽然浮现出老太太身下那摊血,爹曾经说,杀了人,就要偿命,那她要为老太太偿命吗?
“娘,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崔柳妍听着女儿的闷闷的声音,抹了把眼泪,“好,那娘就在门口守着你,要是害怕,就喊娘,娘再进来陪着你好不好?”
赵思君点点头,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去,娘亲怀抱里的温度也渐渐消退,她缓缓擡头,看着不远处明亮的窗棂。
天已经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