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光线昏暗,还是原本的肤色,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方似抹了一层极薄的眼影。街灯流过时,闪起的微光是柔和的大地色。
睡着了这是?
应倪悄悄凑近观察了会儿,没看出个名堂来,在他眼皮前挥了挥手。
陈桉终於有了反应,头微侧,靠向过道。
这样的动作让应倪分不清是清醒状态下的有意为之,还是睡梦中的潜意识避光行为。环顾一圈,车厢内寥寥几个乘客或闷头看手机或闭眼睡觉,疲惫在摇摇晃晃的安静中得以缓解。
她压低了声音,盯着他黑漆漆的後脑勺。
“你睡了?”
回答她的只有公交到站的播报声。
这麽一会儿都能睡着,应倪恹恹地想着,在收回视线前,又不信邪地试探性唤了声。
“陈桉……”
低低的,困顿得有些沙哑的男音很快响起。
“说。”
“……”
应倪对着他的後脑勺翻了个白眼。
像是存心的,叫欸或者喂就装睡,一叫名字就有反应。
非要让她知道他姓什名什,还得当众宣之於口。
她瞪他一眼,重重地靠回去,同时往里边挪,将身体侧向里侧脑门贴上玻璃。
动静很大地要拉开两人近到手臂贴手臂的距离。
之後重新归於安静。
应倪白天照顾林蓉苑,晚上在白调穿着七厘米的细高跟来回走,说不累是假的,好在这会儿莫名其妙牙不疼了。
她脸靠在玻璃上,双眼跟着窗外的街景一起游离。
穿过一条藏在喧闹背後的单向道,像有录音机环播放似的,脑海里回荡起陈桉的那句话。
莫名有些耳熟。
应倪想了想,想了又想,终於在记忆里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一隅。
……
那天她的心情应该不错,不然不会陪着周斯杨和他打完球一身汗臭味的球友们一起吃火锅。
点完菜後,服务员让大家去前面打蘸碟。
“什麽店嘛,调料居然要自己打。”应倪走在周斯杨身旁低声抱怨着。
“郭一飞推荐的,说是禾泽最好吃的牛油火锅,离学校又近。”周斯杨试图抽走她手中的小碗,“什麽吃法,我给宝贝打。”
应倪撇着嘴说算了,又不是没长手。两人一前一後,夹在拥挤的队伍里。蘸碟打好後,她看见前面的自助台有各式小吃,便把碗递给周斯杨,“我去那边看看。”
应倪不爱吃自助,但喜欢随意挑选菜品的满足感。
自助台上的拌黄瓜清凉爽口,再装完一盘後,又看上了对面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冰镇西瓜。
於是忙不迭将黄瓜递给了跟在自己身旁的周斯杨,“拿着。”
“这西瓜好多籽,不知道甜不甜。”应倪夹起一块左右翻看,浸在冷气里的大红色泽实在过於诱人,夹了好几块都不满足,“你朋友们应该都吃西瓜吧,我多夹点,大家一起吃……”
“诶桌子很大,要不要装成两盘?”
周斯杨没有回答,应倪当他默认,想再拿个碟子,“宝贝你——”
剩下的话在她转过头看见陈桉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左手端黄瓜,右手端西瓜。
两人大眼瞪小眼。
应倪动了动嘴皮,不是很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