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女士头也不擡,短发烫卷了垂在耳边,穿一件黑色连衣裙,上面缀了蓝色碎花,领子翻卷着,手边还摆放着一杯没喝完的豆浆丶一袋子小笼包,看起来完全不像刚杀完人的样子。
亓佀目光扫到门角,愣住。
一位成年男性的尸体躺在那里,眼睛睁着,後脑勺底下积了一滩已经凝固的血。
亓佀:“……”
“我本来只是想阻止他,一不小心给他撞到脑袋,当场人没了。”连春萍语气冷淡,将手边一沓沉重的物品垒到一旁,擡眸跟亓佀说,“这种情况下,我肯定要坐牢吧?”
亓佀咽了下口水,眼睑微微颤了下。
来之前还以为妈妈跟她开玩笑呢,直到亲眼看见死人,这一路做的心理建设都差点破防了。
成年人的世界真奇妙,什麽事情都有可能遇到。
亓佀收拾住自己慌张的情绪,想到连女士遇到这麽大事第一时间找她商量,这算是把她当做一个“靠得住”的成年人了,她应该拿出成年人该有的担当。
“得看情况,如果是意外过失致人死亡,找律师上诉就行,如果是正当防卫,或许还能争一个无罪的机会。”亓佀走到连春萍面前,拿出包里的笔记本,用无痕模式查了下法律相关的资料,一瞥眼看到一抹闪着金光的东西。
连春萍听到“正当防卫”时,目光亮了亮,她停下手里的事情,问她:“正当防卫的前提是什麽?”
亓佀:“要证明是对方先动的手,而且威胁到你的人身健康,你在整理什麽?”
“给——”
连春萍将一沓报纸包着的方形物品推到亓佀面前,刚才亓佀瞥见的金光就是从这里漏出来的。
外面看起来规规整整,像一块日本豆腐,更像是新鲜出炉没来得及切开的芝麻糕。
但连春萍推动时略显吃力,看得出来这里面装的东西很沉。
亓佀将报纸打开,里面装着一摞摞麻将大小的金块,浓郁的黄色泛着冰冷的光泽,其中随便一块就相当人普通人好几年的收入。
亓佀:“???”
连春萍唇角弯了弯,“我刚才称过了,这里有30斤,装你包里,你带回去用。”
亓佀刚摸到金块的手收了回来。
不得不说,金子的密度是真高,这麽不起眼的一小堆丶堆起来甚至比一瓶矿泉水还小,居然有三十斤?!
黄金的价格可是涨到了620每克,折算就是九百多万人民币。
亓佀:“…………”
“哪来的?到底怎麽回事?”亓佀听到自己说话声音都有点抖了。
连春萍看了眼门口的男人,解释说:“这人之前不是跑了吗,去年工厂刚关门的时候,很多员工来讨薪,有些被拖欠了半年的工资,少的也有两三个月,当时账户上没钱,我把能发的都发出去了,还欠了几百万。”
“然後呢?”
“昨天晚上,这个人偷偷摸摸回来,我刚好在这附近遛弯,看到他车,就跟了进来。”
脸盲亓佀终于反应过来,死在地上的男人是连春萍的第二任丈夫,这家电子厂的老板。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这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是她的继父。
面相上看,有点中年发福的样子,而且头已经秃成了地中海,不管是身材和长相都配不上连春萍。
这麽来看,连春萍二婚嫁给他完全是图他的钱。
“我跟过来时,正好看到他拿了把铁揪往厂房後面的厕所去,我以为他来铲屎的,过去一看,好家夥,埋了一地的金子,估计刚建厂的时候就埋了。”
“大晚上的偷偷摸摸回来挖金子,要不是被我发现了,差点就让他成了,”连春萍冷笑,“我给他说留下一部分给员工发工资,好多人指着这钱活下去呢,有一对夫妻来找过我好多次,两人都是厂里的老员工,家里老人得了病没钱治,坐车来这里讨薪都得花路费,我答应过他们,有钱就给他们发。”
“要是没承诺这些也就算了,刚开始我也不想管这些烂糟的事,後面看讨薪的一个个都不容易,好多都是偏远山区里跑出来打工的,还有十七八岁的孤儿,累死累活也就赚几万块钱,老人指望这点钱买米买面,孩子指望这钱上大学,这能不管吗?”
亓佀看着连春萍女士,眼圈微微泛红。
她印象中的连女士不是这样的,这位Omega中的强者丶婚姻中的斗士从来没有这麽悲天悯人的情怀,可能是年纪大了,接触的人多了,所以这两年突然变得感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