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电视後,陈修竹指尖敲打着沙发一角。他仰躺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思来想去,他总觉无论是电影里还是电视里的张志明都没有真正爱过馀春娇,反而馀春娇是实打实地爱过张志明的。
在电视剧中,张志明和尚优优分手後,是想要找馀春娇复合,但那个时候伤透了的心的馀春娇已经远走高飞。反观张志明的表现,他只是恍然地站在车站,缺少一股要去车站追逐馀春娇的冲动。
如果真心喜欢丶爱慕一个人,怎麽会没有冲动呢?这是不切实际的。
隔了两三年之後,他也终于理解为什麽很多时候人会自我对电影的好坏作出臆断。当感情观和电影所阐述的感情观背道而驰时,便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哪怕这部电影评分再高丶口碑再好,却始终不会按下“继续”键。
心里似乎还憋着一口气,心烦意乱,躁动不已。陈修竹坐起身来,穿好衣服,洗完漱,打算出门转转,吹吹晚风,想让心里舒坦一点儿。他去楼下拐角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橙汁,打了一辆夜班的计程车,打算去大安森林公园散散心。
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衫,没有系上扣子,内搭着白色半袖,搭配深蓝色牛仔裤和运动鞋。
夜晚的台北市,只有昏黄的路灯沿着长街流动,司机师傅也只是安静地开着车没有说话,他坐在後座上,安静地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梦。
梦中的林素纯究竟要告诉自己什麽呢?他并不清楚,心内像是起了浓雾,始终窥探不到光。
凌晨四点,计程车在大安森林公园的门口停下。这里地处在信义路和新生南路的交叉口处,具有各色各样的植物和动物,还有音乐台,极具人文情怀和自然风光。
据说,在上个世纪,这里曾被占用成为眷村与“国际学舍”用地。後来又过了三十年,在八十年代时,也曾规划在此兴建体育馆,引起当时极大争议。最後,尘埃落定,于1992年4月1日,正式动工兴建公园。这里原先规划为自然森林公园,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这里更多用于休憩和生活。
他咬着橙汁上方的习惯,走进公园里。
正是凌晨,公园里空无一人,连晨练的阿伯阿嬷都不见人影。苍白的路灯安插在路旁,层层叠叠的黑色树影中,能隐约见到很多飞来飞去的小虫子。
走到一条大道上,在拐弯走到最深处,拨开疏密不一的枝丫,看到的是满场满眼的空空的木质长椅,上面有些斑驳落漆,失去了原本的设计好的颜色,更多的便是透出木头本来的龟裂质地。
坐落在一排排丶一层层木质长椅前的巨大拱形建筑物,便是音乐台了,而陈修竹也正式来到了音乐台区。
音乐台上面是金字塔状的玻璃天顶,怎麽看都有点像借鉴了卢浮宫的设计形式。天顶的下面便是如屏障般推波助澜似的舞台。
上个世纪,这里每年三月份都会举行音乐会。可岁月一直在行走,从不等人,不知何时,此後经年的每一个三月份都再也没有举行什麽音乐会了。只是这个建筑物,仍然诉说着关于流行音乐丶摇滚音乐的历史。
“呜。。。。。。呜。。。。。。呜。。。。。。”
不远处第一排长椅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她正在哭泣。陈修竹默默地走近,这才发现正是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过面的孟希晗。
他站定在孟希晗身前半天,可孟希晗还是垂着头在哭。陈修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轻声喊道:“孟大摄影师。”
听到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孟希晗这才擡起头,泛着泪眼,怒视着陈修竹。她没好气地接过纸巾,其实这个动作在陈修竹看来更像是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正在心里赌气挣扎的反应。
“这个点儿不睡觉,来公园哭鼻子哦?”陈修竹在孟希晗身边静悄悄坐了下来,他仰起头,看着面前巨大的音乐台。
这个音乐台在远处看着就很显眼,没想到在眼前竟然显得如此庞大。
孟希晗攥着纸巾擦眼泪,瞥到陈修竹正坐在自己身旁,仰着头欣赏着音乐台的建筑结构就算了,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将瓶子里最後一口橙汁喝尽。
气不打一处来,孟希晗一把抓住陈修竹手中的饮料瓶,用力地扔到了一旁的地面上。
在饮料瓶扔出去的那一刻,扔到地面上的那一刻,陈修竹很庆幸这是用塑料制成的,而不是用玻璃制成的,不然打扫垃圾还得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纸巾包裹着玻璃碎片,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陈修竹疑惑地看向孟希晗。
孟希晗抽泣道:“你不也是吗?”
陈修竹笑道:“但我可没有哭鼻子诶!”
闻言,孟希晗缄默着,擡手抹了一把鼻子,将纸巾扭成一个纸团,放到自己和陈修竹的中间。
她辩解道:“我才没哭。”
大概是陈修竹有一丝洁癖和强迫症,他先捡走那个纸团,再走到不远处捡起那个塑料瓶,而後捧着两个被某人“丢弃”的物品,扔到了垃圾箱里。
他回来时,正想提醒“乱丢垃圾”之类的话,却看到孟希晗座位的一旁正竖着一把断了弦的吉他。
孟希晗自然也注意到了陈修竹朝那把吉他投来的目光,便拿起那把吉他,平放在自己的双腿上。
良久,她才说道:“这把吉他弦断了,坏了,不能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