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人捂嘴忍笑,肩膀颤抖。
柏继臣耸了耸肩:“然后展游拿了瓶矿泉水浇到我脸上。”
哗啦啦水声。
“谁啊?”柏继臣看清来人,堪堪收起挥出的拳头,“展游?你干嘛?”
“你还有多少钱。”展游直接问。
“啊?”
一声尖叫,柏继臣的床伴也醒了。对方赤身裸体,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在床边,卷着床单连滚带爬地去卫生间换衣服。
展游目不斜视,径直走出房间。柏继臣见展游眉间郁郁,没多计较,慢条斯理地系好浴袍,跟人去到客厅。
“说说吧。”柏继臣拿毛巾擦脸,露出单只眼睛,“出事了?”
“嗯。”展游掩不住倦容,连续几天没合眼,双目通红,“前两天上面出了文件,环保与产能调控……”
“别的我听不懂,你不用解释。”柏继臣猜,“是不是资金链断了?”
展游顿了顿,沉声:“嗯。”
高风险,高收益,如果把钱平均散在每个篮子里,是赚不到大钱的。这是展游之前常挂在嘴边的话。
地产依赖高杠杆操作,展游胆大心细,逢赌必赢。可他再怎么聪明,总无法预知未来。
限制性政策带来的资金压力,快速传导到了yth的现金流上。资金回笼不畅,yth岌岌可危。
一个人的运气不会一路好下去。
短短几天,展游什么都没了。
“你手里还有多少钱。”展游又问。
“我不知道。”柏继臣正色道,“我今天找理财顾问给你算。”
“谢了。”展游还要去公司,转头就走。
“不客气,羊毛出在羊身上。”柏继臣起身送客,“你这两年给我赚了不少。”
后面几天,展游陆续处理掉了自己所有能变卖的个人财产:房产,豪车,还有他曾经跟父母生活过的那幢房子。
展游无处可去,卷铺盖住在办公室里。
那段时间,展游从朋友堆里消失了。其他人怕展游想不开,出什么事,派跟他关系最好的柏继臣去找他。
柏继臣到展游公司,没见到几个人。那时候还没有yth大楼,办公室只是一幢小别墅,员工该跑的都跑了。剩下的人告诉柏继臣,展游这两天闷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偶尔能听到激烈的打电话的声音
柏继臣想了想,问,你们为什么不走?
那个员工就回答,展总说问题不大,我相信他。
柏继臣点头,连等都没有等,直接走了,回头跟朋友们说展游没事。
又过了一个月,柏继臣接到展游的电话,说事情差不多解决了。
柏继臣问,你这次要投资些什么翻盘。
展游笑了笑,说,先把拖欠员工的工资发了吧,然后慢慢把该还的钱还了。
柏继臣不知道该说什么。
柏继臣是个活得相当世俗的人,不太懂展游的游戏规则,但又能从中汲取某些力量,所以选择支持。
他一直觉得展游好像活在真空世界里。所有赚来的钱,所有的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的日日夜夜,都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
乐意往游戏里充值的人也有其不容置喙的价值观。
展游是一个靠远大理想为食的人。可是从那天起,展游的世界里多了些东西。
再过两年,yth靠融资彻底撑过难关,伸来援手的人也包括H&H。作为交换,后来在H&H跟风进军地产行业时,yth也介绍了同行,为其提供联合担保。
在yth大楼揭幕的那天,柏继臣去公司找展游。跟现在的位置倒一倒,总经理办公室内,展游坐于办公桌后,柏继臣来到他对面。
展游气势稳重,眼里的光暗淡许多,跟前几年相比,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我这几年愈发觉得……”展游说,“擅长创业的人,跟善于守业的人,是不一样的。”
柏继臣慢悠悠地问:“什么意思?”
“柏继臣,”一如学生时期问对方要不要合作那样,展游笑着问,“你想不想来管一家公司试试?反正你也没事干。”
“不想。”柏继臣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出所料的答案。展游收敛笑意,难得展现疲态,他说:“我好累。”
公司越来越大,过两年或许还有机会上市,随之而来的,是企业家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
那几年里,展游每天一睁眼,就想着怎么维持公司平稳运行。他加班,从公司的空中花园望下去,第一个跳进脑子里的念头,是不能让这些人丢了饭碗。
所有人的生活都压在展游肩上,他束手束脚,飞速奔跑的身体从没这么重过。
“你就当我……不愿意负责吧。”展游默了默,随即表情亮了起来,“哦,对了。”
柏继臣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