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一岁半时的自己,两岁的她不仅能跑能跳,还能讲讲笑话哄人开心。
旁人见了她,都夸她天资聪慧,将来必声名远扬。其实只有阴嫚自己知道,她这是托了孟婆汤掺水的福。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挺在意的,每当妙人夸她聪明的时候,母亲的眼神总是会变得很复杂。她无法准确地描述出那是怎样的眼神,但直觉告诉她,母亲或许不希望自己太聪明。
为什麽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呢?阴嫚想不明白。
快进屋的时候,她将跟在身後的仆从打发走了。自己悄咪咪地来到母亲的房前,打算做一场恶作剧。她来到一扇窗前,踮着脚尖偷偷地探出头观察屋里的情况。
母亲正坐在书案前读书,目光低垂,将自己的身心都投入到了书中的世界。母亲是极美的,眉如远黛,目若秋水,我见犹怜。金色的薄纱无声地披在母亲的身上,衬得她莹润如玉。
阴嫚想,若世上真有神女,大概就是母亲这样的吧。
妙人端着茶点走进屋,或许是表情太复杂了,引起了母亲的注意。
「怎麽了?」母亲合上竹简。
妙人犹豫了许久,但在看到母亲後,她终於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对母亲说道:「夫人,大王在祭拜先王后,会巡幸栎阳旧都。」
母亲一愣,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和忧虑。
大王?就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爹?阴嫚摸了摸脸,他来干什麽?良心发现接我们娘俩回去了?
啧,我可不想回去。一回去,我这剧本非得变成剧本。像我这种脑子不好使的,还不是回去没几天就噶了。
不行!阴嫚重重地拍在木框上,我还这麽年轻,还不想死!
然而下一秒,她一脚踩空,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墩。
妙人一把掀起窗户,在看到她的狼狈模样後,忍俊不禁:「还敢不敢调皮了?」
阴嫚身心饱受打击,看着母亲委屈巴巴道:「阿母,妙人笑我。」
母亲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日後,阴嫚心里始终担着一层心事,让她坐立不安。她不想回去,想离开却无力自保。实在闹心,她便一个人偷偷出去了。
秋季将至,阳光也越发毒辣,晒得枝叶发黄发卷。
阴嫚伸出手遮挡太阳,向远处眺望。但话又说回来,到了农历十月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年,那她就正式进入三岁小孩的行列了。
三岁,距离十八岁还有十五年。她叹了口气,我算是体会到灵魂与肉体不匹配是多麽痛苦的事情了。
在宫门外的一个小黑点引起了阴嫚的注意,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才发现那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他穿着内侍穿的衣服,顶着毒辣的日头抱着花盆疾行。满头大汗,後背更是湿了一大片。
许是暑气太重,让他花了眼,竟一不小心踩在自己的衣摆上,摔了个大马趴,手里的花盆也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下,小内侍的脸都白了。他不顾手上的伤,连忙去查看花盆,想看看是否还有挽救之法。
可他运气实在太差劲。前脚摔了花盆,後脚就被人发现了。
「你这贱奴,竟然摔了母亲的花!」
阴嫚转过头看去,只见距离「事发地」的几里外站着一个小娃娃。瞧着粉雕玉琢,浓眉大眼,是个讨喜的长相,但一听到对方盛气凌人的话後,讨喜的娃娃顿时变成了讨厌鬼。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仆不是有意的!」小内侍跪在地上全身发抖,拼命求饶,不一会儿,地上就有了血迹。
作为一个受到过文明教育的现代人,阴嫚当然看不惯封建社会的阶级压迫,她忍不住开口:「不过是摔了一个花盆而已,换一个就是了,何必难为人?」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阴嫚:「……」我可真不想万众瞩目。
但她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抬起下巴看向对面的讨厌鬼:「看什麽看?我说得不对吗?」
胡亥轻蔑地打量阴嫚一眼:「你又是哪个宫的贱婢?本公子的事情也敢管,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公子?那就是王侯将相的儿子了。阴嫚琢磨了一下,那我这个公主压得住。有了底气後,她掐着腰,怒斥:「放肆!我乃王女,岂容尔等冒犯!」
胡亥:「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