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勃一哽,他没料到刘盈竟不同於往日,直接与他当着陛下的面辩了起来。
啧,这个小崽子果然被那个女人调教得难缠起来。
但当着刘邦的面,周勃不能以下犯上,拱手:「太子教训的是,是臣愚钝了。」
刘盈见无人再说,便对刘邦行大礼:「还请父皇恕罪。」
刘邦问:「你何罪之有?」
「回禀父皇,儿臣其实早就知晓老师的身份。」
这下众人又是一惊,什麽?太子知道公主的身份?还帮着公主瞒着陛下?
阴嫚看向韩信,见他也若有所思,便知道两人根本没有串通好。如此一来,这两个人应当是被人叫过来的。
「老师知道秦王子婴受降於父皇,明白父皇是堂兄选定之人,能造福天下者。但老师也知道项王勇猛,父皇难以抵抗。为达成堂兄遗愿,令天下早归太平,老师拖着病体助父皇一臂之力。」
「父皇曾对秦王子婴言此非君之过,乃二世之过也,也曾许诺秦王为相。古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之说,老师既为秦王女弟理应为汉相。然老师知丞相有辅君安民之能,不愿见丞相屈才,故而隐姓埋名。」
听到这,阴嫚的直觉告诉她,通风报信的人的身份不简单。否则,怎会知道这等旧事?
会是谁呢?
不留痕迹地扫视了群臣,在看到一直没说话的萧何後,她心里有了答案。
「公主,太子所言是真的?」
此话一出,戚氏和周勃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刘邦的这一问完全是在给阴嫚台阶下,只要阴嫚说是,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
「没有什麽太大的出入。」阴嫚神色轻松,丝毫不像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人。
刘邦起身,一脸歉然地走了过来,感叹:「朕就说公主似故人,原是故人之妹。」
不管看了多少遍,阴嫚都会对刘邦的变脸之快而感到惊讶。影帝,皇帝中的影帝。
「公主称芈,想来母族也是楚人了?」陈平问道。
阴嫚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母乃昌平君之女,兄乃扶苏。之所以没被胡亥清算,是因为我在他屠杀王族之前被他的人打下山崖了。」
「哎呀,竟是昌平君的後人!」刘邦和其他人说道,「当年昌平君抛弃高官厚禄为故国血战到底,可是我刘某敬佩之人。还有大公子,朕听说他在上郡素有贤明,为赵高李斯所害,可惜啊——」
「陛下,这可是……」戚氏仍不死心。
「你这老匹夫休要再胡搅蛮缠!」刘邦呵斥,「公主乃贤人之後,岂可与二世一概而论?你执意要朕杀了公主,是想让朕背负骂名吗!」
戚氏被吓得跪在地上忙不迭地说着不敢。
阴嫚冲着面色铁青的周勃笑了一下,所谓竹篮打水一场空大约就是这个样子。
事毕,刘邦以畅谈为由留下了她。旁人各有担心,但阴嫚却丝毫不慌。
待屋中仆从全部退去後,刘邦才说道:「你倒是淡定,就不怕朕趁此机会杀了你。」
「陛下若是想杀我,可不会是今天的态度,也不会等楚王和太子来。」阴嫚抿了口茶汤。
刘邦笑了一声:「朕最讨厌别人看穿朕。」
她也笑了:「普天之下谁能真正地看透皇帝呢?」
「朕看你根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
「我也没说假话。我确实叫芈欢,也确实跟楚怀王有点亲戚。」阴嫚抬眸看向刘邦,「陛下今天也看出了不少东西吧。」
刘邦不否认。
如果面前有一条河,想要看清楚河里有多少条鱼,那就要洒出饵料。而现在朝局对刘邦来说就是一条河,他想弄清楚河里有多少鱼,自然要把自己这个靶子推出去。
古往今来,孤臣和君主的关系就是如此。孤臣替帝王试水,帝王维护孤臣的安全。当然,也有维护不住的时候,就比如商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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