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季留云主动洗碗,顾千带着城无声去看他爹。
玉如意被一个透明玻璃罩保护着,四周符文环绕,隐隐泛着微光,显然是某种保护法阵。
周围还摆满了东西:长明灯,香炉,还有玉质花瓶,里面插着一小束新鲜的不知名野花。
措施堪称严谨周到。
城无声忍不住绕着看了一遍。
城家留魄这个习俗,虽然能使长辈宿于法器常留人间,但也有其局限性,长辈们不能一直保持清醒状态,大部分时间里都在休眠。
只有在遇到重大问题时,後人才会唤醒他们。
城无声之所以放心让顾千带着父亲这柄玉如意,是因为他在玉如意上头下过血亲契约,除非他死,不然谁都不能伤害父亲的存魂之处。
但他没有想过,顾千会把玉如意照顾得如此体贴。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顾千看城无声呆站在原地。
“不是为了你给做戏。”
这麽解释,他自己听起来都别扭。
邀功似的。
于是顾千继续说:“你也没必要让我做戏给你看。”
城无声问:“你不怕我来抢走他?”
顾千语带傲气:“我给玉如意下了血咒,除非我死,谁也拿不走。”
下血咒……
城无声听得五味杂陈,心说自己和顾千这是殊途同归了?
“怎麽,又震惊了?”顾千嘴角含着些嘲讽。
“你知道的,我毕竟也算个妖,做事就是心狠些。”
不提便罢了。
一提,城无声更是如鲠在喉。
靖天如今能有这番成就,靠的绝不是善良。
城家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大部分时候利益朝前,城无声作为家族继承者,从小就被培养了这个观念。
善恶本就不分明,许多生意都会涉及一些灰色道德地带,遇到这种问题,就只需要看利益了。
九年前靖天接了一个大单,委托他们去灭一个几百年的树妖。
那树妖长在深山里,没化形,也没下来为祸人间。
对方出价很高,彼时城无声根基未稳,需要很多大单在业内立足,也就没有犹豫接下了这单。
顾千听到这个任务时,反应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你为了钱就能去杀无辜?”
城无声只能讲这是利益问题。
“如果你们敢去伤害那棵树,我会阻止你们。”
顾千撂下这句话。
城无声只恨当时自己没能读懂顾千为此受了什麽伤害。
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有报告传来说有人在阻挠任务的进行,起初是些小麻烦,後来险些闹出人命。
等城无声赶到现场时,那场景让他终身难忘。
顾千只身立于古树前,阳春白雪震得整片山林为之回响。
九条狐尾满是血痕,随着顾千的呼吸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少年人眼里充满狠厉,瞳孔化作细线一条,他杀急了眼,连眼白都泛着红光。
对视之间,杀意近乎实质化。
这不免让城无声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精神病院里找到顾千时的场景,小小的孩子穿着束身衣被绑在床上,脆弱无助,眼神既恨且狠。
护在古树面前的顾千,再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向城无声。
“是妖就要杀?”顾千问,声音里充满失望和痛苦。
“顾千……”城无声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讲起。
“那我呢?我也是半妖,你是不是有朝一日也会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