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陷入沉默。
至亲,这两个字太沉重。
赵明生死都念着妻女,刘省到这般地步,即便癫狂也念着儿子。
这是爱吗?
是爱吧,顾千想。
同样是至亲,父母和整个顾家人的痛下杀手,两两对比,多麽可笑。
往事在被不经意想起时最痛。
可这个痛苦没能沉浸太久,顾千被季留云抱了个满怀,後背有只温暖的手在轻轻抚着他的脊骨。
顾千难过的时候,很难发现,他会先出神,随後不自在地抿抿嘴巴,睫毛颤两下。到这一步,那就是彻底开始难过了。
季留云不知道顾千过去如何痛苦,但他能看得见这个世界在顾千身上留下的牙痕。
他很心疼,于是把人抱进怀里。
“抱我干嘛?”顾千没有挣开,平静地问。
季留云微微躬身,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很认真地给与回馈:“陪你难过。”
“你知道我为什麽难过吗你就陪。”
季留云摇了摇头,随即笑起来。
“但是你可以用任何理由让我抱你哦。”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没有理由也可以。”
顾千在傻狗瞧不见的地方弯了弯嘴角,把头埋得更深。
“那你要抱紧一点。”
“好哦。”季留云美滋滋地照做。
“这麽紧可以吗?”
顾千不知道傻狗是怎麽能每次都精准发现自己难受,但他对此很受用。
于是他说:“再抱紧一点,不然我会从这个世界掉出去。”
“我可以这麽一直抱着你哦。”顾千难得撒娇一次,季留云愉悦得五官都展开了。
“抱到明天,下个月,明年。”
“打扰一下。”小古打断了脉脉含情,并着一声“咔嚓——”
顾千:“……”
碎魂之痛结束了,刘省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眼神空明。那种切骨剜肉的痛苦淌过四肢百骸,在灵魂深处留下永远不能愈合的创口。
赵明的魂体渐渐凝实,神志也逐渐清明。
他低头看向脚边的刘省。
赵明一时都不知道该和这个人说什麽,他觉得自己心里已经什麽都不剩了。
不是原谅,不是怨恨,就只是……什麽都不剩下了。
他收回视线,开始看身边的几个陌生人。
“请问你们是?”
“我是来带你走的。”小古面不改色地收下偷拍的手机,拿出一个玉盒。
他用指头沿着盒上的符文描绘一转,玉盒轻声开啓。
柔光凝聚,赵明的妻子和女儿显现出来,母女俩相携而立,站在光里,和赵明当时看到的那阵光一样。
媳妇笑得很漂亮,像当年在砖窑门口一样。
冬冬穿着那条淡蓝色的长裙,赵明知道这条裙子,刘才说过是他给买的,小才很重感情,一定是他烧给了冬冬。
想到这,赵明环顾四周,看到躺在地上紧闭双眼,脸上却挂着泪痕的刘才。
赵明看着孩子眨了眨眼,小古好似能听着心声似的。
“刘才没事,就是哭晕了。”
顾千看了小古一眼。
赵明郑重不已地说了声谢谢,继续转头去看媳妇和女儿。
他要往前走。
“赵明!”刘省疼到痉挛,却还要颤着身体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