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幢楼都是血肉碎尸。
顾千很记得,因为他从那天就变成了孤儿。
话口又绕回相认上,客厅再次陷入沉默。
不管怎麽样,血缘割裂了二十一年後的重逢,太突然了,谁都没想好要怎麽开口。
顾千看得见老人眼底小心翼翼的期盼,可他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份感情。毕竟在他的人生里,所谓“亲情”实在是一个太过陌生的字眼。
就像被长久关在笼子里的鸟,忽然被放到天空下,反而不知该如何展翅。
他清了清嗓,想说些什麽。
闻书兰忽然拍了城长歌一下。
“你看看你这老头子干的好事!”
动静之突然,把沉浸式局促着的顾千吓了一激灵。
城长歌被媳妇儿拍得一头雾水,又没敢过分顶嘴。
“我?”
“我都说了今晚不要吃那麽咸!不然干什麽下楼来找水喝!不下楼这事能这样吗!”老太太气呼呼地说。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挑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我俩穿得体体面面的,你瞧瞧你这是什麽样子!”
闻书兰指着老伴的毛拖鞋说:“这就是你认孙子的态度?”
城长歌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啊”了一声。
“就是呀,哎呀,真是太不应该了,本来我该正儿八经地跟小顾千讲‘我就是你的外公呀’这句话的!”
“然後轮到我!”闻书兰抹了一把眼泪。
“我会温柔地讲‘小顾千,外婆给你准备了一大桌好菜’这句话。”
“对对对!”城长歌一拍掌。
“咱俩指定把小顾千感动得稀里哗啦!”
“现在可倒好!”闻书兰不忘拉上大孙子。
“无声,愣着干嘛?还不说说你爷爷?”
老人家零帧起手,城无声张了张嘴,没能接上戏。
闻书兰哼了一声。
“就怪你们爷孙俩!”
城长歌:“对对对。”
城无声:“是是是。”
季济弘不知道这是哪一出,问季留云:“为什麽?”
顾千怔怔地看着,看完这对老人演这出戏码,眼睛不知不觉酸胀起来。
没有用血缘来胁迫道德,没有哭天抢地说自己多不容易。
老人用这种笨拙又可爱的方式,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让这场重逢不至于那麽令人无措。
“这不成!”闻书兰最终拍板。
“今天不算!改天重来一次!”
城长歌及时附议。
“这感情好!”
“小顾千,你说呢?”闻书兰这才问顾千。
顾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裤包。
他又变回那个小刺猬,每当遇到示好,总想着该回点什麽。
可今晚来的匆忙,他什麽都没带。
季留云摊开顾千的手,从自己包里抓了一把糖放在他手心。
“我猜,你想要这个。”
顾千看着手心里那些糖,眼眶越发烫了。
这个季留云为什麽每次都知道他在想什麽,好没道理。
顾千走向楼梯上那对老人时,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把糖递给了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