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藩镇、道门、龙宸和周飞,也各有各的应对方式。贾文和亲自操刀,有如庖丁解牛,在窥基纠集的庞大势力之间游走周旋,游刃有余,或拉或打,逐一分割肢解。安王与陈王两位,在方略中属于无论如何也要拉拢的,否则就是与唐国为敌,有败无胜。
紫云楼两侧各有长梯,这会儿其中一侧用紫色的缦幛隔开,专供女眷出入,直接通向三楼的宴会厅。今日杨玉环设的私席只招待程宅女眷,不虞与其他宾客混杂。
一众随从都被留在楼下,程宗扬旁观片刻,认清几位宗王的长相,这才举步登楼。
刚踏上二楼,便听到杨玉环的怒斥,夹杂着“呯呯”的拍案声,令人一阵心惊肉跳。
“出家!出家!出个鸟家!”
身着盛装的杨玉环头盘高髻,额间贴着花黄,髻上的金步摇颤微微抖动着,晃得人眼晕。她一脚踩在椅上,翠如碧波的罗袖挽起半截,露出一截雪藕般的手臂,白得光,此时正拍案骂道:“安康那个死丫头!是不是鬼迷了心窍!好端端的要出家为尼——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
她粉面含嗔,犹如一朵绝色倾城的牡丹,艳光怒放,即使怒咆哮,也别有一番夺目的美态。
周围一圈宗室亲王,在她的气焰下全都矮了半截,一个个陪着笑脸,眼睛盯着她的玉指,生怕她怒气上来,一个耳光抽到自己脸上——这就算白挨了。
身材肥壮的李溶在她面前跟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搓着手道:“姑姑莫怒。安康跟妙胜尼寺多有来往,兴许是受几位师太鼓动,才起了出家的心思。姑姑也知道,父皇在世时,曾给安康指过人家。但韦家那小子实在不争气,整日就知道斗鸡走马……”
“少来蒙我!”杨玉环喝斥道:“若论斗鸡走马,你们哪个干得少了!她会看不上这个?妙胜寺那几个死尼姑,竟然敢蛊惑安康出家!还想不想在长安城混了?信不信我拆了她的破庙!安康那个死丫头!要出家也行,当女冠去!咸宜、金仙、玉真诸观让她随便挑!你去把安康叫来!我当面跟她说!敢当尼姑,立马打死!”
旁边几位宗王都干笑着劝太真公主息怒。唐国佛门势力虽然庞大,但李唐皇室追溯家世,以道门之祖李耳为祖先,公主出家都是入的道门。杨玉环本人更是以替先太后祈福的名义,被授为女冠,道号太真。安康公主突然要出家为尼,难怪杨玉环会暴怒。
杨玉环越说越恼,恨不得立马带人去拆了妙胜尼寺,再把安康那个不听话的丫头痛打一顿。
她在那边大雷霆,程宗扬凑过去也是尴尬,只能与任宏凭栏远眺,装作闲聊,等太真公主完火。
忽然人影微动,一名道士上前稽,“贫道见过程侯。”
程宗扬笑道:“原来是赵炼师,不知有何见教?”
赵归真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归真所在的长青宗是道家六大宗门之一,但跟自己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他突然来找自己,有什么要说的?
程宗扬一边转着念头,一边笑道:“赵炼师客气了。请。”
赵归真领着他上了楼顶,来到精阁旁一间静室,先打出一道禁音符,然后施礼道:“贫道冒昧了,唐突之处还请程侯勿怪。”
程宗扬拍着胸口道:“赵炼师有话尽管直说。我与道门渊源极深,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在什么需要我效力的,直管开口!出人出力出钱出面,都好说!”
赵归真含笑道:“贫道得知程侯身份之后,专门向夙教御飞符求教……”
程宗扬怔了一下,“夙未央?”
赵归真点头道:“夙教御专门提到程侯与王真人昔日交往,言辞之中,对程侯极为推许。”
这个名字程宗扬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自从大草原分别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这位太乙真宗六大教御之一的夙未央,对他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夙未央沉默寡言,为人朴拙。当初太乙真宗的蔺采泉、商乐轩、卓云君等人万里迢迢赶赴王哲军中,说是拜见掌教真人,其实都盯着王哲的掌教之位。唯独夙未央,花费多年炼制丹药,专门给月霜送去,助她克制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