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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想请舞阳侯移居四方馆,可见面之後,舞阳侯说话极为奇怪——他竟然要招揽我去洛都,做汉国天子的帝师。”
王忠嗣一口乳酪喷了出来,“他失心疯了吧?”
“好好喝你的乳酪!”旁边一名将领喝道。
“事出反常必为妖。”段文楚道:“程侯此举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绞尽脑汁才忽的想起一事——诸位可记得当日草匪如何攻破京师?”
黄巢军以草军自称,纵横万里,破州陷郡,祸乱天下,甚至于攻破长安,自立为帝,覆灭距今不过四十年。在座的都是皇图天策府的教官,给他们一张纸一支笔,用不着翻资料,就能把草军从起事到覆灭的大小战役、行军路线、兵力分配、战术要点全都写下来,何况是攻破长安这样的大事。
坐在上的卫公披着一副青袍儒衫,一侧衣袖掖在身後,露出右肩的银鳞铠甲。他用一柄铁如意敲了敲桌面,“说吧。”
“是。我专门取来京师舆图查看,方才确定——那位舞阳程侯所购的住宅,正是当年草匪内贼所居!”
王忠嗣忍不住道:“这也不算什么吧?当年草匪住过的地方多了,连太清宫都……”
旁边的将领厉声道:“住口!”
王忠嗣老实闭上嘴。
段文楚道:“当日草匪袭破潼关,席卷关中,直至灞上,兵临长安。上皇惊走,城中群龙无,但长安城墙高石坚,草匪连攻数日,未能登城半步。直到城中出了内贼,暗中献计破城。巢贼大喜,特令其以红纸为灯笼,破城之日,不加侵扰。”
“那内贼当晚四处放火,趁城中大乱,打开延兴门,引草匪入城。草匪破城之後,纵兵大掠,唯独放过内贼一家。其後诸镇大军齐至,上皇回师,草匪仓皇逃蹿,那内贼随草匪奔离长安。”
“其後京中大索,那内贼留在长安的亲族尽皆被诛,家宅查封。长安百姓对其恨之入骨,兼且那处宅院内死者无数,被百姓视为凶宅,无人愿意理会。直到数年之前,有人购下此宅,便是程侯入住之处。”
“这跟他姓程的有什么关系?只能说他倒霉,居然买了处凶宅。我跟你说,这事肯定是万年县那帮差衙干的。”王忠嗣一口咬定,“那帮孙子,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段文楚冷静地说道:“我刚查过,那内贼也姓程。”
王忠嗣顿时哑了。
“草匪覆灭于虎狼谷,余孽称浪荡军,东渡云水,攻破舞都。晋国兵弱不能制,求救四方。汉国出兵夺下舞都,却违诺不还,使得舞都易手——当时便有流言,称此事与浪荡军中某姓程之人有关。”
王忠嗣挠了挠头,“差着好几十年呢,有关系吗?”
“如果我告诉你,那人在草匪攻下舞都之後,还留下云氏族人,将他们送回晋国呢?”
这一下,在座众人神情都凝重起来。舞阳侯与出身商贾的云氏结亲,并不是秘密。婚姻结两姓之好,上事宗庙,下继後世,乃是继嗣宗祧的大事。虽然云氏女受封为舞都君,到底摆不脱商贾之讥。双方地位如此悬殊,结为婚姻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方才喝止王忠嗣的将领开口道:“这么说来,舞阳程侯也许是那名程姓内贼的後人?”
“敢问高将军,若非如此,如此之多的巧合之处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