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官赶紧叫来歌伎,一面吩咐乐工转轴调音。
程宗扬神情自若,心里却不禁嘀咕,大唐诸王雅好音律,能歌善舞,杨妞儿刚才放出话来,让自己样样压过他们一头。问题是乐器这东西,自己不是谦虚,无论琴笛箫鼓,自己样样不通——全瞎。也就是凑合着唱两嗓子的水平,可是这场合,自己上去唱什么?总不能给他们来段rap吧?
笛声响起,宛如空谷鸟鸣,悠远清扬,却是安王李溶亲自横笛吹奏。吹到婉转处,笛声渐隐渐消,紧接着一串清音响起,犹如珠落玉溅,只见乐伎席上,一名女子怀抱琵琶,素手轻抹,用了一个轮指,冰玉般的丝弦在指下流淌出如水的音符,却是当日见过的柳善才。
琵琶声仿佛一泓清泉,洗去心头的忧虑,程宗扬不由坐直了身体,心神被眼前的舞乐吸引。
琵琶声中,一名盘着云髻,披着轻纱的舞伎款款上前,双袖一扬,纤腰柳枝般往后弯去。那双长长的水袖仿佛轻鸿般在殿顶盘旋飞舞,极尽妍态。
安王李溶放下玉笛,笑道:“长鬓如云衣似雾,锦茵罗荐承轻步。舞学惊鸿水榭春,歌传上客兰堂暮。程侯,阿蛮这惊鸿舞可还看得过去?”
程宗扬鼓掌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漂亮!”
李成美回到席间,好奇地说道:“我刚听见程侯也要来一曲?”
程宗扬还没开口,李炎便笑道:“这还用问?等着让你开眼吧!”
程宗扬面不改色,“难得诸位如此尽兴,我一会儿也凑个热闹。”
李成美喜道:“那敢情好!我就喜欢热闹!”
一曲惊鸿舞跳罢,一名少女上前,碧衣红袖,眼睛圆圆的,灵巧之极,却是自家在宣平坊的邻居,教坊司的舞伎小环。
秦王破阵舞与剑舞刚劲有力,惊鸿舞则是轻柔靡丽,风姿动人的软舞。这会儿小环跳的是绿腰舞,纤腰如玉,盈盈一握,舞姿柔美飘逸,有如回风萦雪,令人心畅神怡。
李成美拿起象牙箸,合着曲乐,击节唱道:“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程宗扬后悔没把奸臣兄带在身边,按道理说,这帮宗室应该都是些只会声色犬马的酒囊饭袋,没想到一个个出口成章,舌灿珠玉,这么一圈看下来,反而自己是最废物的那个。
那位被内定为皇太子的陈王李成美,英姿勃,纵情声色,言谈无忌,不脱少年玩性。这种人让他玩阴谋,还不如给他一把刀,一决生死来得痛快。
安王李溶,胖乎乎的,性子温和,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好好先生的模样。江王李炎生性豪爽,不知为何,对身为叔父的光王李怡十分看不过眼,言语中颇见奚落。李溶倒是挺规矩地执子侄之礼,未有僭越。
这会儿看下来,程宗扬已经可以确定,安王和陈王就是被窥基扯了虎皮做了大旗。只要跟他们打好交道,戳穿窥基的把戏易如反掌。
殿外传来一片问好声,却是杨玉环去而复返。她披着一件奢华到极点的紫豪貂裘,毛绒绒的兜帽翻在肩后,露出修长如玉的粉颈,如云的高髻插满了凤钗、玉簪、花钿、云篦、金步摇……满头珠翠,宝光四射,却没有半点俗气,实在是那张脸生得太美,眉枝如画,反而衬得她天姿国色,艳光照人。
高力士紧跟在她身后,后面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这会儿噘着小嘴,两只手被一条白绫绑着,跟只小羊羔一样,被杨玉环拉扯着拽进殿内。
沿途的内侍、护卫、随从、乐工纷纷施礼,“太真公主。安康公主。”
安康公主带着哭腔道:“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