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利多罗看到碎裂的幻境,看到斩落的刀光,他竟然不觉得慌,前一刻他仿佛空壳,而此时,他看仰视着那清明光亮的刀身中,自己怔忪的身影时,忽然,他意识到了什麽……
那是他以一个小兵的身份悄悄潜回王城,询问灰疫可有解法的时候。
他遇到了风遐,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认出了自己,在问出疑惑後,那时高居堂上的风遐道:“你若是真的想解决灰疫,那就必须了解它。只是神眷族编纂的空域典籍里,灵族和桤庭氏都是禁忌,不过如果是我交给你的话,那应该无妨。”风遐慢条斯理地道,“在你打开这些书籍之前,先记住几句话吧。”
如今想来,如寒光破障——
“追捧不是尊重,坠落也非万劫不复。”
——是的,我的确失去了曾经的出身,曾经的信仰。
身为空域中人,我不能没有信仰,那如今的我又应该去信仰谁?
“去转一转吧,空域到底是什麽样,用眼看,用脚量,若山障蔽我眼,河阻断我路,那便移山填河。”
——原来那个时候你让我看到空域真正的历史,颠覆了我的认知,却也已经指明了方向,是我依然未能从神眷族的身份中走出,未曾从你我个人的情仇恩怨中明了,所以始终心中质疑着你。
“没有什麽是永恒不可改的,信仰是,神明亦是。”
——原来你早就告诉我不必去把谁当做不移的信仰,不必追逐虚假的仰慕,我既然已经见过空域的的模样,为什麽不去相信自己真正走过的苦难?
幻境褪去,利多罗心中万千妄念仿佛系数被斩落,他一展袍服,就像当年授书时,跪在族长风遐的面前亲吻他的长袍那般——
“感谢您的指引。”
利多罗睁开眼睛,他应该出发前往麟栖湖“维持秩序”了,他被风遐赋予了一桩极为重要的任务。
……
“利多罗,拿着证刑。长老们已经准备将所有灵族献祭,以度过这次疫灾,我这麽多年在他们面前的经营,已经足够他们相信我会被迦南送进麟栖湖,所以,我不能带着证刑。”
“你的任务是,借维护现场之机,在合适的时候,把它交给我。”
“知道我为什麽敢把证刑交给你麽?”那个美丽的墨绿色身影将证刑递过来时,故意一顿,轻笑道:“因为你已经是你自己,不是执火氏的利多罗了。”
……
闭上眼睛,肺腑里传来深深的隐痛,他抱着证刑,向着虚空,几不可闻地道:“风遐,让我再抱一抱你吧。”
七日前,将证刑交给利多罗的风遐收敛了锋芒,那须利耶还真以为是利多罗得到了证刑,而利多罗以整顿军务为由几乎封锁了王城。
五日前,司那罗长老会上,擎光迦南抚着风遐的长发,看着对方柔弱悲泣的模样,怜惜道,“我不同意献祭。”他并不避讳自己和桤庭风遐的关系,而且这些年来他们一直经营的,就是风遐依附于他的形象。“桤庭氏历来献祭不停,但是每隔几十年灰疫还是卷土重来,说明这不是治本之策。何况桤庭氏好歹也是天尊亲认的眷属,如此人丁凋零,各位打算怎麽向天尊交代?”
司律氏的一个长老道:“哎呀,桤庭氏人丁稀少,那是因为他们繁衍方式与我等不同,太过讲究水土。这些年来据说小族长本体上的莲子也没少结,等这一遭灰疫褪去,来年多种几棵也不是什麽难事。”
衆人闻言点起头。只有风遐愤怒地撑起来骂道:“司律非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我妹妹的莲子去做什麽了,你那一脸的褶子怎麽熨平了撑上司律长老之位的,当我不知道吗?”又楚楚可怜地看着擎光迦南,“桤庭氏本就是草木之人,依托空域地气,比不得故时灵族天生强悍,二十多年前红棉族长献祭,也就勉强撑了这麽长时间,我不如她,杀我何用呢?”
迦南陪着演:“可这一遭的灰疫,又该怎麽过呢?”
风遐怔怔地看着他,别过头去,泪流满面,咬着下唇直发抖。
这时执火氏的大长老站了起来,他是个须发怒张的老者,和他繁复精致的长袍一样白的头发整齐地编成三股,只有发尾留着一层红色,精神矍铄,目露精光,中气十足地道:“擎光族长,这麽些年劳你们擎光家照看桤庭氏,可如今情势危急拖不得了,依我看,献祭之事,这样绑着一家之主的确不妥当,但您也劝一劝,让这位桤庭家主眼界再长远些吧。”
擎光迦南起身道:“执火大长老说的是,危急之时,确实……唉,那劳烦各位同我一起开啓麟栖湖结界,准备献祭诸事吧。”而後顶着风遐幽怨愤恨的眼神,目光依然柔和怜惜,“至于风遐,我会劝好他的。”
三日前,麟栖湖上,各项典仪几近齐备,所有桤庭氏族的人,都被控制在了一起。风遐安慰自己的族人们不用害怕,而他的族人们,也无一畏惧。不过,一直和他打擂台的妹妹千叶,正下落不明。
祭典前夜,迦南来见风遐,告诉他:“诸事齐备。”
风遐正要说什麽,却被迦南一把拉住,“风遐,你到底还有什麽瞒着我?”
“我没有瞒着你什麽了,包括我可能会死。你知道的,以往他们要献祭的,都是身负大量清气的灵族,可我不一样啊,清气于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封印。打破封印之後,我才是真的无处容身呀。”
“你不会死。”迦南笃定地说,“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说过,不会让你死,我说到做到。”
风遐爱怜地看着他,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拥抱,在他耳边呢喃,“迦南,我本不信命。後来遇到你,再後来知道阅天机,我却不得不信了。”
“上神曾对裂隙之灵说:‘充满着感情和欲望的你,会在某一刻做出最无情的选择,而缺乏感情看似理智的你,却未必不具备柔软和温情。’迦南呀,”风遐笑得动人,“你忘了吗,我始终都是个无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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