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阔别多年的第一次相见,师徒关系一下子拉回到了以前的亲近,陈宇阳顽劣扬眉:“就愿意跟你抢。”
吴教授笑骂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把碗往他那里推了推,陈宇阳埋头吃饭毫无察觉,也没留意到吴教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中悄然闪过一抹惋惜。
吴教授亲手带出的学生数不胜数,均在医学事业中发光发热,或名扬天下或默默无闻,这些学生都跟他关系不错,与他保持着严谨的师生或上下级关系。
而陈宇阳跟所有的学生都不太像,其他人拘谨恭敬,怕他的不行,唯独陈宇阳说不对付了敢梗着脖子跟他叫板,让他又喜又恼。
陈宇阳机灵,思维活跃,有着一身无所畏惧的勇气,叫板归叫板,学生心里的那份尊敬他始终能感受到。
吴教授喜欢他身上这股热闹劲儿,待他也比其他人多了几分超出师生之外的亲情。
曾几何时,他们经常是这样的热热闹闹你争我抢的相处模式。
对于悉心教导出来的弟子,哪怕陈宇阳曾让他真心失望,再次相见後他也舍不得真的扔掉不管。
收拾完桌子,陈宇阳沏了一壶茶,吴教授捧着茶杯吹着,似是无意地问:“以後什麽打算?”
陈宇阳一愣,没敢去看他的眼神,苦涩渐渐蔓延到心口,他还未想好怎麽回答,门铃响了一声。
吴教授的问话被门铃打断,他微不可察地轻声叹息,放下杯子准备起身开门,陈宇阳见状连忙快步到门口打开了门。
两眼对视,彼此都很诧异。
“是你?”站在门外的文从简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你怎麽在这儿?”
陈宇阳见到他下意识地就想到沈泓的脸,眼下他又在吴教授的房间,过往与现在交叉着出现在脑海,令他紧张又尴尬。
“从简,有事?”吴教授从身後过来,及时解围。
文从简没等到陈宇阳的回答,转而望向吴教授,礼貌问道:“吴教授,我有个问题想要跟您请教,您方便吗?”
“方便,进来吧。”吴教授轻拍了一下陈宇阳的胳膊,对他说,“回家早点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文从简疑惑地看了眼二人,陈宇阳对吴教授点点头:“好,我先走了,您。。。。”
吴教授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走吧。”
门咔地关闭,文从简坐下打开电脑,忽然一问:“他也是您——”
吴教授用咳嗽打断了他的问话,在他微怔的目光下淡然一笑:“我女儿的哥哥。”
文从简更愣了,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我还以为他是您的学生呢。”
吴教授端起茶水,用沉默为陈宇阳保守了过往的秘密。
路灯在雨帘的笼罩下散发着朦胧的光线,公交站台上等车的行人寥寥无几。
陈宇阳坐到站牌下的座位上,木质的凳子透着一股潮湿,雨从顶棚上斜扫下来,脸上沾染丝丝缕缕的冰凉。
清凉的小雨断断续续地下着,路边的花草被浇的歪倒在一边。
脚下砖缝间的泥土被雨水冲出来,留下一条又空又窄的缝隙,砖块松动,踩一脚就往外冒一点水,陈宇阳脚下来回轻点,玩的入神,脑子里想的却是沈泓的态度。
然而直到公交车来,陈宇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沈泓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王八蛋,喜欢了上嘴就啃,不喜欢了甩甩衣袖权当什麽都没发生。
气了一路,公交到四季福小区站点停,陈宇阳下车打开伞,把伞杆扛在肩上,半遮着雨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此刻时间已晚,小区里大部分人家都已关灯入睡,只有零星几盏灯火散落在雨幕中。
单元里的声控灯还是没人修,重重地推门进去灯泡没有任何反应,周遭一片昏暗,楼梯间反着潮湿的气味。
厚重的单元门嘎吱嘎吱地缓缓关闭,陈宇阳拎着伞,踏上了第一个台阶。
此时楼上恰好有人关门,三楼性能良好的声控灯应声亮起,馀光洒进一层,陈宇阳眼角忽然闪入一抹白色,他偏头向右看,手里的雨伞瞬间脱落在地。
门外雨声戚戚,沈泓靠在斑驳的旧墙上,双手插兜散漫地站着,自上而下的光映在他身上,白衬衣细腻亮眼,立体的五官带着不动声色的凌厉。
四目相对,陈宇阳像是一只被咬住了咽喉的鹿,呼吸艰难,四肢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沈泓歪了下头,发丝蹭起墙壁的灰尘,陈宇阳就着微弱的灯光,看到细小的灰尘飘飘荡荡地在他身前绕来绕去。
设定时间超短的声控灯悄然一灭,周遭变得黯淡无光,灰尘不见,只见沈泓明亮的眸光。
陈宇阳的心在狂跳。
沈泓悠悠然道:“你过来还是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