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修夏穿了一身黑,显得更瘦了,他戴着白色的丧帽,穿着村里批发价六块钱一双的白球鞋,孤零零的跪在泥巴地上。
他没有兄弟亲戚,并没人陪同他守丧。
阴天,没下雨,天光熹微,陆辰站在于修夏百米之外,也没能看清他脸上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身边人的生离死别。他不知道别人会怎麽表现,但于修夏自从那天夜里和于琴在偏屋说过话以後,没再哭过。
他彻底相信了红毛的话,于修夏看着瘦弱,打架是真的厉害。
丧礼是按着中离村的习俗来的,晚上唢呐声响彻了整个村庄,唱的越开心,人走的越平顺。陆广宇办的也算风光。
陆辰被吵的连连失眠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晚上时,于修夏进了屋,脸上俱显疲惫。
整个丧礼,他守丧,招呼吊唁者,忙前忙後,这会终于消停了下来,却更沉默了。
陆辰起身,看了他一会儿。
于修夏坐在地铺上,好半天,说:“明天你就能睡个好觉了。”
农村旧规矩,人死三天下葬。
陆辰“哦”了一声:“你跟我们走吗?”他记得于修夏说过,不会离开中离村。
于修夏没有回答,只静静把手放在胸口。
那一夜过的很快,早晨六点多时,于修夏去地里给于琴圆了坟。
吹唱的台子终于卸掉了。
陆广宇告诉于修夏,他们明天早上就回上海,他在这待的挺久了。
陆辰早早收拾好了东西,在家庭群里发了信息,告知自己回家的具体时间。
群里,他那些堂哥堂姐们乱成一锅粥,都在追问陆辰,小叔的私生子去不去上海。
陆辰也不知道。
几分钟後,陆天给他打电话,怒吼声险把他手机给震掉,陆辰有点心虚的看着于修夏。
于修夏站在木窗前,转头,望了陆辰一眼。
“妈的,他敢来,我就敢弄他!”陆辰撂下一句话,挂了电话。
有人敲了门,于修夏去开,陆广宇随着走进来了,告诉他们,明天早晨六点开始出发回家。
于修夏听到“家”这个字时,眼睛迷茫了一瞬。
陆辰这才反应过来,于修夏也要跟他们一起回去,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
待陆广宇离开後,于修夏面无表情的对陆辰说:“你可以跟他报信了。”
陆辰:“……”
“我知道陆……叔叔有个儿子,比我小两岁。”于修夏对着陆广宇实在喊不出“爸”这个字,“你们知道我要过去,是不是很生气?”
“也不是。”陆辰诚实回答:“你跟不跟小叔走,与我无关。”
他说的也没毛病,又不是陆广洲要认私生子,管他什麽事。
于修夏跟他说了声谢谢,陆辰不明白这有什麽好谢的,就因为他那句“与我无关”?
是这样不错了,于修夏觉得,有人选择袖手旁观,远比落井下石好太多。
他没有很大很远的奢求,他追着的一直都很小很近。比较容易得到。
那天夜里,于修夏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六点之前,他把大狼狗牵给了红毛:“大黑只要吃饱了,很听话的。”
红毛拍了拍胸脯:“于哥,放心,保管给你养肥,今儿过年杀了吃肉!”
于修夏笑了:“谢谢你,阿迪。”
他回家时,陆广宇已经坐上车,陆辰等的有点急了,打开车窗不耐烦说:“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