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是阴沉的,看上去很颓废,可以用颓废形容,没有任何生机,浑身浓重的酒味。头发有些乱,和以往那个精英差别极大,看上去好没规矩,好不像话,佣人少见这样的少爷。
见他烦躁的挥挥手,佣人们马不停蹄的赶紧离开。
他不要别人伺候,自己脱了鞋,靠在了沙发上,他望着天花板,整个脑子都快炸开了。
他本来是想用酒去缓解江枝带给他的烦躁,但酒不是什麽神药,非但没有纾解这种燥意,相反,还莫名其妙,想起了以前每次喝了酒回来的事情。
每次他喝了酒应酬,江枝总是会出现,帮他脱去繁杂的西服丶收好怀表丶吩咐佣人熬好醒酒汤,这个期间,她会拿起湿毛巾,给他擦擦手,擦去脸上忙碌一天的风尘。
然後在擦干身体後,准时的十五分钟内,醒酒汤会被她轻手喂到他的嘴里,现在他才在回忆里发现,她其实那时候只是披着单薄的外套,那双狐狸似的眼眸,总是睡眼惺忪,却很耐心,一口一口喂完後,会拿出缓解胃痛的药,喂他吃下。
他稍稍休息一个小时就会得到缓解,不管是身体,还是疲惫。
她是完美的贤内助,有她在的时候,他的生活基本没有过任何烦忧。
她会照顾他好他的身体,帮他打点一切事情,有她在,他从不用去操心家里,甚至出差的行李都是根据他的喜好去搭配,就连许特助都说:“少爷,太太真用心。”
可是他想不明白,对他这麽用心的人,为什麽就变了呢?
她决定离婚,只是通知他,并没有任何前缀,然後就取消婚宴,还把联系方式都删除拉黑了。
想到这,他揉着沉重的眉骨,越想头越痛,他从沙发上起身,想给自己倒杯热水,却发现王妈不知道什麽时候,拿了个药箱站在楼梯口,小心翼翼的道:“少爷,这个药箱是太太平时给您放药的,我给您拿片胃药吃,可以吗?”
胃药他自己也可以吃,不是一定要江枝喂。
他好像想要证明什麽,或许是想证明没有她,他也没有任何事情。
他伸出手,浓重的酒味,沉声道:“给我。”
王妈把药箱递上前,周淮律接过手,打开才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药。
以前是江枝给他喂的药,他根本就不知道是哪一盒。他正犯难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每盒药的药盒上面都贴了标签,标签上还有娟秀的字迹,写了:胃药,吃一颗就可以。
这个字他太眼熟了,以前收到落款是江枝署名的情书里,全是这种字迹。
一模一样。
他的心没有征兆,忽然漏了一拍。
他从药盒里又拿出另外的药,药盒上也写了标签。
感冒胶囊,一天三次,一次三颗。
感冒颗粒,他不喜欢颗粒的味道,备用。
头痛分散片:一次一颗。
褪黑素:治睡眠,睡前吃一颗。
“这个药箱是太太整理的,说都是少爷平时要用到的药,醒酒药丶感冒药丶头痛药,”王妈在周淮律拿到头痛的药时,道:“太太说,如果少爷吃了头痛药,第二天就要炖好天麻汤。”
“如果少爷吃了褪黑素调理睡眠的话,第二天就要炖猪心加点酸枣仁。”
周淮律拿药看的手忽然顿住。
浓烈的酒味已经充斥在整个客厅,胃烧心的厉害,他喉结咽动,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怎麽了,他眼神空荡荡的,他也不知道这瞬间在想什麽。
但是他今晚这麽折腾,其实是想证明,没有江枝自己也能很好。
毕竟她那麽决绝,想要离开他的决心那麽大,不容他去沟通。
但是现在,他手抖着掰了颗胃药放进嘴巴里,没有就水,直接吞咽。
他忽然,就丶有个念头冒出来
——他莫名,不习惯这种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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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沙出院已经三天了,谁都没有提起陈妮已经离开的事情,大家都按部就班的生活,排练,但是江枝就是能感觉到陈沙在眼里化不开的愁绪。
她原本以为陈沙是舍不得陈妮离开,毕竟养育了二十四年,这种感情早已割舍不断。
後来江枝才知道,陈沙更多的原因,是因为班社里没有了旦角。
“阿妹,”
陈沙忽然很感慨,他很少在她面前提起陈丹,道:“要是你妈还在就好了,这样就算陈妮走了,我也还能觉得有你妈在,我不是什麽都没有。”
江枝只能安慰道:“阿公,你还有我。”
她抱着陈沙,像他哄她那样,拍了拍他的背。
陈沙沉默不语,江枝只能把最近的安排都讲给陈沙听:“我知道你下个月还有比赛,所以我最近和关哥在找有没有旦角,如果有,我就招进来,我不会让南粤被人看笑话的。”
江枝知道南粤是陈沙的心血,也是陈家祖辈的心血,光是这个班社就是几代人的维系,这座老房子,也是几代人的根基。
听见这话,陈沙这会儿才有点精气神,点了点头。
他大病一场,像老了好几岁。
江枝偶尔看他,明明才一个月,却好像过了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