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在二楼,听着後院的声音渐渐没了,明白这次的聚会已经结束。她躺在床上,小舟走後,她本想再排练下,但是没想到说什麽来什麽,可能是喝了冰镇啤酒的缘故,小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痛。
客厅的热水已经烧好了,跳动的声音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收回思绪,从床头柜那里拿起杯子就往客厅走,她强忍着小腹的不适,给自己倒水,然後又去楼下,给自己掰了颗布洛芬。
疼痛缓了些的时候,她接到了邵均的视频来电。
她坐在沙发上按下绿色的按键。
邵均在那边笑着,道:“姐姐,听说你要比赛了?”
江枝道:“你怎麽知道?”
“我肯定知道啊。”邵均道:“要不是我爸急着催我回来,我都还想在那里继续呆几个月,不过没关系,你比赛我肯定到,到时候我去给你加油。”
“行。”江枝爽快应下。
她和邵均之间,心知肚明都是把对方当成朋友,朋友要来帮自己助威加油,她当然是开心。
“我听关哥说,他住到班社里了?”邵均穿着白大褂,脖子上还有听诊器,和在禅城时的那种爱玩的样子不同,职业装让他多了几分沉稳,褪去了稚嫩。
江枝没问他怎麽知道的,当然是他还有继续和班社里的人聊天,她也没瞒着,道:“嗯。”
“他是不是想挽回你?”邵均觉得问的是废话,又自己加了句:“我听关哥说,他可关心你了,又是做饭,又是放弃工作陪你留在禅城。他们都说他对你很好,所以,你怎麽想的?”
江枝其实没和邵均具体谈过她和周淮律的事情,那段时间虽然他们两个比较经常待在一起,但是那些婚姻之间的事情,她不想去告诉任何人。
但是现在,她在邵均的话里,回想到了这段时间周淮律的表现。她端起水喝了口,就在邵均以为江枝为周淮律的事情感到动摇时,却听见江枝轻声道:“可能你没真心的爱过一个人。”
“如果你真的爱过一个人,不管他再差劲,你都会爱他。”
“因为真爱过,所以你希望他好,也因为真爱过,他带给你的伤痛,是比普通人带给你的多数十倍,伤痕是抹灭不了的,它真实存在,所以,当爱消失的时候,不管他再怎麽改变,变得再好,再好,我都不会动摇——”
因为曾经发生的事情,留下的疤痕是真实存在的,会时时刻刻警醒着每个想要回头的人,让每个人都知道,回头,就是万丈深渊。
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江枝的话,她握着手机,扭头看向木门,道:“谁啊?”
门口隔了会儿,响起男人沉闷的嗓音,道:“是我。”
“有事吗?”江枝没有起身,低声道:“那我先挂了,等你下次来禅城玩。”她说完便把视频挂断,没有留给邵均看戏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周淮律找她是什麽事,但是她不会把周淮律和她私下的事情,拿出来给邵均或者任何人看,她不是那种,拉着大家看周淮律笑话的人。
再分开,也是曾经相爱过的人。
体面,是成年人结束每种关系的标准答案。
“有事,我给你送东西来。开门吧,我等你。”
他在门口耐心地回答,声音带着微微的低沉,听不出情绪,江枝犹豫片刻,听见他的後半句,也知道,不去开门,他只怕是会在这里呆半天。
现在不见,明天也会见,她起身下地穿好拖鞋,往门口走去,手搭在锁舌上,往内打开双开的木门,门响起吱呀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有些突兀。
映入眼帘的是周淮律穿着白衬衫休闲裤,袖口挽起露出劲瘦的小臂,头发微湿,长身而立,站在二楼猪肝红的油漆木制走廊上,背後是高悬挂起的明月。
更衬得他像是温润的玉石,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英俊的脸庞上,情绪不明,骨节分明的手上提着黑色的袋子,看不清是什麽东西。
“给你。”
他把袋子递给江枝,她却没接,反问:“什麽?”
她双手搭在木门上,做出随时要关门的举动,摆在明面上的抗拒,他自然是清楚,也没有与她再多做言语,抿了抿唇解释道:“刀纸和卫生巾。”
“我上网查了,现在卫生巾的用料不好,用了可能会过敏起红痘,但是专家说,在卫生巾上面垫上産妇的消毒刀纸,会比较安全。”
“我已经给你叠好了刀纸,长短都有,你直接垫上去就好,”他说完,见她没接,于是把黑色的袋子挂在门锁上,“这个不能感染,免得弄脏了。”
“你不要觉得不开心,或者觉得接受了就代表原谅我,代表你动摇了,我只是——”周淮律喉结咽动,主动说出口:“我只是,简单的,想为你做点什麽。”
心甘情愿,没有利益交换的那种想。
听见动摇两个字,江枝就知道,周淮律把刚才她和邵均说的那些话听了进去。
周淮律是无意的,他没有半点偷听的想法,只是隔音太不好了。
所以折好刀纸走过来时,她说的那些话,他都收进了耳朵,他当时站在门边,放下要敲门的手,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是他自认自己从未打过这种主意,认为改变就一定会让她动摇。
他只是简单的想弥补她,就如他那天说的,这麽多年来,是他忽略了她。
尽管,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晚安。”
“周淮律,你——”
他看着她低着头,周淮律如鲠在喉,难以言喻,道:“别说不应该,我真的只是——”只是想对你好,想做的好点,想弥补那些年。
但是她却摇摇头,伸出手向下指,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脚出血了。”
脚的指头上,指甲盖那里,流出了鲜血。
他去了三家母婴店,因为刀纸不像卫生巾,只有母婴和妇幼才有,但是三家都关门,他出门时,没想到会走那麽远,来回算上去,三个小时,他只穿了双拖鞋。
回来後迫不及待就去洗手折刀纸,对着视频折了半个小时,才把一包折完。
现在被她这麽一说,周淮律低头望去,才发现自己的脚不知道什麽时候流血了,半点疼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