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三十三章他记事起,从未掉过泪。
第二天七点,班社的人起了个大早。
那是江枝首次取代陈沙带着南粤班社的人祭拜华光祖师,她站在最前面,举着三炷香,高过头顶,姿态虔诚,带着班社齐齐跪下,一拜二拜再三拜。
“太太变了好多。”
就连和周淮律站在旁侧的许特助也忍不住开口感慨。
眼前的人从蒲团上站起来,站在首位。
脊背挺直,气质温婉,她先插香,姿态谦卑。
“是变了好多。”
她本是笼中的金丝雀,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忽然在某天笼子因为变故打开,她不得不飞出去觅食,在浩瀚的天空,有了自己的羽翼,变得更加强大,坚韧不可摧。
周淮律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江枝带着班社的人祭拜完,然後就乘坐大巴去往演出厅。
她刚入座,王声就很积极:“淮律,来这。”
江枝擡眸望去,就刚好看见周淮律走过来,他身材高大,微微弯着腰往里走,然後拍了拍王声的肩膀,自然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淡淡的松木香,像是浪潮,席卷而来。
江枝视线看向窗外,昨天的对话他们都记得清楚,也没必要在临别时当着班社的面闹出些不愉快,更何况她的心情现在全都在接下来的比赛里。
“放宽心态。”周淮律不是个会说漂亮话的人,更别提安慰人,说来说去也是只能憋出这几句话。这个月的形影不离相处下,他自己也认识到了自己的缺陷。
他缺乏对生活,对感情的表达。
江枝没有理会他,看着窗户外面,正在倒退的风景。忽然,一阵窸窣声响起,手心里塞了盒温热的牛奶,还有个热腾腾的豆沙包。
奶白奶白的面皮,就躺在她的手心里,套着白色的塑料袋。
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声音:“记得要吃早餐。”
他这句话说的像是叮嘱,江枝只当是之後再不相见的善意,再不相见的叮嘱,她欣然接受他的这点好,戳开牛奶,打开塑料袋,咬了口热气腾腾的豆沙包,一口吃到了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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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演出厅的时候,已经七点半,八点半开始比赛,一个小时的时间化妆,足够化完全部的妆容,五个班社,南粤抽的是最後。
南粤班社一直在後台看电视,前面四个班社的表演,每演出完一个,江枝的心里就愈发沉重,直到陈妮演出,江枝就从沙发上起身,去了趟厕所。
她的异常周淮律看见了,他以为这只是紧张。却没想到王声看着江枝的背影,对着陈关关心询问道:“枝枝还是害怕面对陈妮吗?”
陈关看了眼江枝远去的背影,摇摇头,道:“不看她表演,就不会再脑子里産生记忆,也就不会有压力,她在尽自己最大所能去努力演完这次。”
周淮律坐在旁边,听着这些话,稀里糊涂的,不由得问:“她是谁?”
平时他们形影不离,听见周淮律这样问,陈关有些惊讶:“枝枝没和你说吗?”
江枝站在厕所里,已经化好了帝女花里的旦角妆容,头上的首饰有些重量,她握住自己的发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记得白蛇传那天演出完,她没有拿到名次,也是站在这个厕所里,偷偷哭了好久,那时候她的眼神里是迷茫,是懵懂,是不知所措。
但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了棱角。
那些棱角就是这段时间长出来势必要替南粤扳回一城的决心;
也是对放下的人再次出现在身边时发生改变而永不动摇的决心。
之前的日子就是细水长流,所以稍微有碎石坠入,就能泛起涟漪,她的世界太小了。所以稍微有些变化的事情,在她心里就是翻江倒海。
直到离开原有的生活轨迹後,她发现,生活其实多样化,爱情不是必须品,事业比爱情,更有意思的多。
她现在站在镜子前,从自己的眼神里看见了很多情绪,唯独没有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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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枝第三次登台,严格意义上的第二次主演。
演出厅里昏暗的灯光,江枝踩着步伐,跟随着梆子和粤胡的节奏走,她身临其境,将帝女花的公主角色,饰演的生动灵活,柔软的身躯,娇而不媚的神态,温婉空灵的曲调。
明明是每天同首曲子,同个人,看了半个月的排练。
他没有在後台看电视里的实时播放,而是坐在现场的台下观看,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知道,江枝这次的发挥比以往每次的排练都好。
就连坐在後台的陈沙露出了久违的欣慰笑容。
江枝饰演的公主倒在陈关的怀里,代表着这出戏曲的结束。
三个小时,太累了,江枝唱的微微汗湿,她倒在陈关的怀里,耳边是二弦和梆子的声音,这出戏,要等二弦和梆子结束才算结束,她平息心跳,而与此同时,耳边却忽然响起清脆明亮单一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