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大郎名为周琅书,表字季文。早几年也曾入县学,因屡考不中,又是家中长子,後来便乾脆回家来帮着周父打理家业了。
周家本家人员构成十分简单,宁和听周生讲过,除了周夫人之外只有一个姨娘,生了个女儿,也就是周家三小姐。周夫人这辈子只得了周大郎和周生两个儿子,因而这姑娘虽不是她亲生,却也颇得她喜爱。总之,周家上下算是一团和气。
周父发话,周大郎虽牵挂弟弟,却也还是立刻就起身去了。
周父回过头来对宁和笑了笑,道:「拙荆盼犬子归来已久,既有了消息,我便想让她一同听听,还望宁生勿要见怪。」
宁和赶紧道:「哪里,哪里,此乃人之常情。」
片刻後,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环佩叮当,当先进来一个妇人,有些年纪了,眉眼间带着股凌厉,看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这妇人宁和从前来时也曾见过,知道是周生的母亲朱氏,便起身拱手一礼,唤道:「周伯母。」
朱氏一进来,目光在宁和身上停留了片刻,倒是没马上开口问,点了点头就走到周父身边坐下了。
她一走动,厅中人才发现朱氏身後除了方才出去的周家大郎外,还跟来了个年轻女子,身着一条宽松杏色襦裙,腹部高高隆起,显是有孕在身。这女子神色忧愁,目中含泪,一抬头就凄凄婉婉地望着宁和。
宁和见了她,眼睛顿时微微睁大了些,手中一颤,茶盏「当啷」砸落桌上,溅出一圈水花。
周父皱了皱眉,道:「怎让菀娘过来了?她将生产,当小心些。」
朱氏回道:「你也知道她将生产,听闻有了二郎的消息,如何忍得住不跟来?」
周父便叹口气,招手让菀娘过来坐下,叫奉茶的丫鬟近身伺候着,才对宁和道:「宁生,你有什麽消息,就直说吧。」
宁和的目光还落在菀娘的身上,神色复杂地沉默了片刻,道:「嫂子竟有了身孕,却是从未听周兄提及。」
「那是因为他也不知。」朱氏说,「你们走了两个多月,菀娘忽然说不舒服,才诊出来。」
宁和听了长叹一声,道:「早知如此……我定好生劝阻周兄。」
周大郎坐在一旁等来等去,焦急不已,这时终於忍不住催促道:「宁生,到底发生何事,快快说来罢!」
宁和放下茶盏,将两袖拢至身前,缓缓开口:「我与周兄,还有庞兄丶陈兄四人结保,结伴往州城赴考。到得平县时,周兄说嫌四人同车憋闷,便重租了一辆新车,叫我也一同过去。此後我等便分为两车,一前一後而行。不想平县往北几十里,有处青松岭,我等过时,道旁忽冲出山匪十数人,手持刀兵丶凶神恶煞,要将我等连人带车劫上山去。」
听到此处,厅中已是一片沉凝,人人面色都难看得紧,周生的妻子菀娘更是绞着手中绣帕默默流泪。山匪二字在平民百姓耳中之可怕,与那传闻中的阴魂恶鬼也无有两异了。
宁和还在继续讲述:「因我与周兄所乘牛车在後,所雇车夫又是平县本地人,极熟山中路途,见前天事有不对便飞快将车掉头,又在入得林中後弃车而逃,带我们抄小路跑了一天一夜,才终於得以回到平城。」
朱氏忍不住道:「真是万幸!」
但宁和神情却是十分黯然:「我与周兄虽逃过一劫,同行的庞兄与陈兄却是不知所踪,想是被掳去看。我二人回到平县後即刻便报了官,县官听闻,也曾派人入山剿匪,可山匪极擅隐匿逃窜,追了数日未能捉到。两位兄长怕是……凶多吉少。」
众人虽庆幸周生无事,闻言却也都面有戚戚。
周大郎叹了口气,骂道:「山匪可恨!」
宁和默然不语,怅然叹气,好一会儿方才继续道:「我与周兄还需得赴考,县官特意差人护送我等过了那青松岭,又答应使人将消息带回给庞丶陈二位兄长家中。此後路途虽有些小波折,却也还算顺遂。考前一月,我二人便已抵达州城。但因我与周兄缺了二位同保,虽事出有因,也遭了好一番麻烦。」
周父问:「那你们考成了麽?」
宁和点头,说:「考了。」
朱氏惊讶道:「你是女子,他们也肯让你考?」
「原是不肯。」宁和说,「後有贵人听闻,相助言於州牧,便考了。」
朱氏问:「贵人?什麽贵人?」
宁和说:「是西河公主。」
「哎呀,竟是位公主!」朱氏惊叹了一声,回忆片刻,看向周父道:「我想起来,是去岁才封到咱们越州西河郡来的吧?」
周父点了点头,夫妻俩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周家祖上三代前都为岐山山中猎户,直到周太祖父那代,有次进山运气好,猎来了张白虎皮,被过路客商收走,一举得金百两,从此举家迁入了县城之中,做起了小买卖。随後历经两代经营,到了周生这一辈,家中一下子出了周大郎周琅书和周二郎周琛书两位秀才公,这才有了点真正要兴起的气象。但「一国公主」丶「皇亲国戚」这样的词,对他们这等平头百姓人家来讲,还是太过遥远了。就像那日月高悬天上,只有敬畏和仰望。
厅中静了会儿,周父端起茶盏饮了口,瞧着宁和神情,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猜测,试探着出声问道:「那……宁生,你可是中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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