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十七章生日愿望
薄暄是在沈思过和自己道歉那一刻意识到,自己有多卑劣。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想。
他的感情不正常,就像当初喜欢安素敏,他分手後很认真的回想,自己最开始是为什麽喜欢安素敏,最後得出的结论是,也许只是因为安素敏是他自认失去一切,脆弱到无以加复时时刻守在他身边的人。
就像是最後的救命稻草。
安素敏在分手时在门外苦苦哀求,说她至少也付出了八年的青春,原谅她一次也不可以吗?
当时他站在紧闭的门前,有些恍惚地想,她选择背叛的时候怎麽不想想,他也是付出了八年的青春给她?他们难道不是平等的吗?
後来安素敏说,她照顾了他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他忽然就明白了,在安素敏心里,过去的八年都是施舍,是她这个健全者在牺牲奉献,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平等的,对安素敏来说,比起男朋友,他更多是一个还算有钱的神经病瞎子。
从他失明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丧失了平等。
他无可避免的,会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的人産生依赖性。加上抑郁症的困扰,他不稳定的情绪也会扰乱他对自身感情的判断。
过去八年,他是真的喜欢安素敏,毕竟喜欢是可以培养的。但最开始,他无法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失明,而她恰好是那个每天照顾他的护工,自己是不是真的还会喜欢一个家庭背景一般,只有专科学历,在学识教养上都与他有一定差距,且两人之间也极少共同话题与爱好,放在自己失明前是绝无可能会遇到的女生。
他对安素敏的喜欢,是脆弱时的依赖,也是黑暗中对那丝耐心温柔的心动。
从来,就不是纯粹的喜欢。
兴许,现在对沈思过也一样。
薄暄想要在浮沉中,抓住一根浮木,而沈思过就是那根浮木。
沈思过对他足够耐性,足够温和,理解他的所思所想,会在最恰当的时候把他最需要的交到他也许尚未递出的手上。
在进行创作的时候,是薄暄感觉最开心的时候,有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找到答案了,可以放过自己,然而一旦停下,那种无能为力的空虚感又会转眼将他吞噬。所以每次结束一部小说的创作後,他的心理状态总是会又再次陷入低潮。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是在钻牛角尖,可是那些纠缠他多时的负面情绪一旦冒头,便难以摆脱。
对于自己的心结,他也很清楚,但就是怎麽也无法释怀。
焦虑丶失眠丶丧失食欲和暴躁,对他来说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他与抑郁症共生,也试图寻找与它和平相处的生存方式。
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他什麽事都做不了,发脾气砸东西是日常操作,而想死,是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的冲动。
从前有安素敏,所以他还挣扎着。
但安素敏也离开了,他没有那双拉着他的手,他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自己的下沉。
他主动走进了沼泽地,想要将自己杀死,却又始终还是感到不甘,于是让祝之琛为他找来了另一双将他拉出沼泽地的手。
因为他还是想要在结束前,把自己想到的故事写完,还是想要留下多一点,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祝之琛为他找来了沈思过。
但沈思过不知道,他为什麽想要再给自己寻一根浮木。
他是知道的,自己已经无法抵达彼岸。
真的,是喜欢吗?
薄暄自问。
还是只是因为,那是他想要抓紧的浮木,所以才会不想放手?
是真的想不通。
也是真的需要冷静。
所以当沈思过真的来书房找他时,他退缩了,要沈思过离开。
沈思过沉默了很久,他一直很努力去听,试图从沈思过的呼吸里分辨出一点情绪,可是沈思过的呼吸一直很平稳,似乎没有对他的话産生任何反应。
他很想要知道沈思过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可是他看不到。
当沈思过沉默着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书房时,他控制不住地伸了伸手。
想要拉住沈思过,想要让沈思过留下来陪陪他。
但他还是没开口,只是听着沈思过离开书房後替他关上了书房的门。
他收回了伸出的手,浑身泄力瘫在了椅子上。
没有人会一直留在他身边,他终究,会下沉到底,缓慢而无声的,一点一点缺氧直至窒息。
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