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廿一章基金会
尽管祝之琛还不能认同,但他今天来找薄暄也确实是有正事要谈,因此他决定暂时先不去管薄暄的感情生活问题。
薄暄要沈思过在自己身边,单人沙发是不坐了,换到了另一边的双人位沙发上,祝之琛看了翻个白眼。
祝之琛自己是习惯用iPad来看资料,而从文件袋里取出的文件,那是特意为薄暄准备的盲文版。
文件递到薄暄手上,薄暄一边摸着一边听祝之琛和他说话。
“五年前我们基金会资助的那批残疾人里,有一个惹了不小的麻烦。最近被一些有心人士挖出来,一直在质疑我们当初的审核问题,还有近年的走访追踪不够完善。”祝之琛说道,他近来也是被这事弄得无比头痛。
“当时我们刚成立不久,确实在审核上不够严谨,现在被拿出来做文章,也正常。”薄暄一页一页地摸过去,抽空对身边的沈思过说道:“我五年前和之琛成立了一个专门帮助残疾人的基金会,法人和理事长是我,之琛是副理事长。”
沈思过有些意外,他只知道祝之琛自己有在经营公司,倒是不清楚他还和薄暄一起成立基金会。
看到祝之琛不怎麽乐意让他知道的样子,沈思过说道:“嗯,你们先谈正事。”
“其实主要也是因为谢伯母和我才这麽多事,谢伯母事业做得大,我则跟人合夥开公司,生意上难免会树敌,这回就是那些对家搞事。”祝之琛用手上的iPad敲敲自己的大腿,皱着眉说:“审核这事我没话说,但走访追踪,这简直就是骨头里挑刺,我们出钱出力不够,还得保证所有苗子不长歪,这不是为难人呢。”
薄暄不答话,把手上的资料过了一遍後才说:“无论责任在不在我们,声明还是要出,这事影响太坏。如果处理不好,还被那些人给弄上社会新闻版面,不单是对我们,还有对残疾人群体的印象,都是重创。”
基金会自成立之初便开始资助福利院里的残疾人,当然也不是所有残疾人都会得到资助,还要审核背景资料以及残障程度。况且有些地方的福利院有保护政策,到了18岁如果不想离开,愿意在福利院工作,就可以一直住在福利院,福利院会给一个月2000左右的工资,还免费提供宿舍。
当时他们资助的那批残疾人里,其中有一名孤儿,出生时便因眼疾而被父母抛弃,後来辗转被福利院收养,也不知为何心气特别高,不甘心一辈子默默无闻,十几岁开始就经常从福利院里逃出去。可是逃出去也没有好出路,没有学历又有眼部残疾,根本不可能找到好工作,于是便跟着人跑活。有一次在跟别人出车赚钱的时候被车撞了,本来只有眼部残疾,这下连腿因车祸残废,变成了肢体视力多重残疾。
当时这名孤儿已经年满18岁,之前又一直不愿意老实待在福利院里,当时车祸後回到福利院,福利院自然也不愿再留他,要求他将户口移出。他不愿意,去求院长。院长是个心软的人,看他如今是多重残疾,又正好基金会来人要进行第一次的资助项目,于是便将他的档案也报了上去,却没提他多次逃离福利院那些事。最後他顺利得到了资助名额,虽然离开了福利院,但也搬进了廉租房,院长还帮忙和他一起去相关政府机关申请了最低生活保障。
最开始,他也是有要好好生活的样子,基金会资助的部分金额用来购入一批鸡鸭进行养殖,起码也能有个正当赚钱的方式。然而後来他又想要给自己治腿,觉得把腿治好了便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有更好的生活,于是向基金会申请提高资助金额。基金会并不是只资助他一人,而且基金会刚起步,花的都是薄暄的钱,还有一部分是谢雪玮的捐赠,自然也不可能通过他的申请。
自此,这个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进入被资助名单的孤儿,开始把路越走越歪。
不断跟政府机关申请救助,并在隔壁市认了一名独居老人当干爹,以各种由头跟老人要钱。有一次以找对象的名义找老人要了五千元,可事实上最後是抽烟喝酒,跟一群地头蛇一起把钱挥霍掉了。而跟政府机关申请到四千元医疗救助,也不知道被他挥霍到哪儿去,总之是没了下文。
基金会在两年前就在复审名单,决定是否继续资助时将他剔出,中断了对他的资助。不料今年年初时,民政局查到这人名下竟有了公司,是企业法人,等相关机关试图联系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联系电话已经被注销。不仅如此,当地医院也在同一时间报警,称他欺骗医院的医生,看病住院不交钱,最後还失踪了,警察当即展开追踪调查。
四月份的时候,终于在其他市被抓到,犯了不少事,最严重的是诈骗传销,如今人被关进去了,因为牵涉颇广,公安那边还需要继续调查,离开庭审案也还有段时间。
这名孤儿本来是衆多被资助者中不应当被过分关注的那个,但特殊群体中的个例往往更引人注目,无论好坏。
因此现在这件事也被不怀好意的人挖了出来,想要放大弄成社会性新闻。
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粥。
无论被资助的残疾人里,有多少因为善意的资助而过上了更好的生活,得到了原本不可能接受的教育机会,甚至还有部分正开始要在一些愿意接纳残疾人的领域里大放异彩。
这名孤儿所代表的的反面教材,都能在那些带着恶意翻出这件事的人们和媒体的推波助澜下,把其他人的努力和善意轻易摧毁。
这是所有正在做慈善事业的人都不愿意看到,也无比担忧的事。
“我已经让公司的公关团队在商量对策,我主要是怕,这事闹到最後还把你牵扯到台面上。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做善事怎麽还要战战兢兢,成天担惊受怕?”祝之琛因为这件事,已经好几天都没能睡好觉,本来当初薄暄要办基金会他就一肚子担忧,可这说到底是非常正面的事,如果薄暄能因此而获得一点好好生活的力量,那他也不想阻拦,所以最後才决定自己担任副理事长,主动担起责任,替薄暄操心那些他有心无力的事。
“做好事,本来就不容易。现在才来想这些问题,没什麽必要。先把事情处理好。”薄暄不想抱怨也不愿多谈,只想赶紧把事情谈完,他晚点还要写稿,“媒体那方面你安排了公关,我就不说什麽了。但是这个人,是怎麽进到资助名单的,我们前前後後给他资助了多少钱,之後的追踪走访怎麽做的,最好资料都整理清楚,还要去找那位院长让他亲自交待清楚审核的事。然後再从被资助名单里,挑出一部分水平特别优异的,在征得当事人同意後,屏蔽所有会泄露身份的主要信息,整理成新闻稿,我觉得这件事未必不能成为我们反向营销的契机。”
祝之琛沉吟少许,领悟了薄暄的意思,“我明白了,与其让自己身处被动,不如我们自己主动出击。你一直都想推动进一步提高残疾人社会认可度的项目,只要把这事的舆论导向正面,这次确实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开端。”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贪心也不好,我们基金会规模还不足以吃下项目大饼,先缩小范围,从视障人士的个别项目开始。起码,我作为视障人士,对这方面也更熟悉,更好入手。”薄暄说着,让身边的沈思过去他卧室的床头柜里找一个U盘,那是他之前整理过的项目资料。
薄暄让沈思过自由进出他卧室这件事,让祝之琛脸色又僵了一下,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麽,但还是忍了下来。
算了,谈正事要紧。
待沈思过拿了U盘下来,薄暄直接交给祝之琛,交待回去看完後先让专业人士再系统评估一下项目风险,任何问题也直接到他家里来谈。
之後两人又就着舆论导向和营销的事商量了许久,在未来参与举办公益活动时是否要请知名人士或者明星来这点上,两人因为有分歧也谈了很长时间,最後又谈到薄暄这些年来以个人名义进行的捐赠是否也要公示。等要商议的事都有了大体方向和初步决定後,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
期间沈思过一直都很安静地坐在薄暄身旁听他们说那些他并不太懂的事,薄暄总是要在说话时握住他一只手,不知是为了让他好好待在自己身边,还是单纯只是想和他牵手。偶尔沈思过也会起身去替两人冲泡新的茶水和咖啡,或者是替薄暄上楼去书房拿其他资料,但回来後也还是要坐回薄暄身旁。
正事谈完,对沈思过无比膈应的祝之琛显然也不打算留下来吃饭,收拾了东西就要走,薄暄难得送祝之琛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说什麽,祝之琛就对他说道:“行了,我知道你就是不想给我机会单独跟沈思过说话,但无论如何,协议我会和律师一起拟定,等协议拟好,你必须让沈思过来找我,否则我就把你这事直接捅到谢伯母那里去,你就是要为此跟我翻脸,我也一定要这麽做。”
薄暄听了抿着唇,脸色不太好看,不高兴是肯定的,但也没有发火。
沈思过在薄暄身边,仍被薄暄牢牢地牵着手,礼貌地和祝之琛说道:“祝先生,薄少已经答应让我签协议。”
祝之琛怔了怔,看薄暄那不悦又按捺着不发作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这人是被沈思过说服的,若有所思地又打量了沈思过几眼,颔首道:“那行吧,回头我再联系。”也没说清楚到底是联系谁。
送走了祝之琛後,沈思过对薄暄说道:“累了吧,上楼回房间休息一下。你中午就吃的不多,晚饭我给你做点好消化的,你多吃点。”
“先别去忙。”薄暄再次把人拉进怀里抱着,整个人放松下来,低叹:“你陪我上楼躺会,我不想干别的,就想让你好好陪在我身边。”
被薄暄的气息密密包围,沈思过把脸靠在他颈际,温声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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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提到的反面教材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人物,是姬末的朋友工作中遇到的,事实上原事件里那位孤儿最後的结局更令人不舒服,基于这是小说,姬末对整件事也进行了一定改编,希望能降低这种真实取材带来的不适。现在只进行到小说中段,将这样的反例写出来,是剧情需求,总体而言,姬末都希望能在写作时保持客观,个例有个例存在的意义,但希望我们都能看到并关注更多正面积极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