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暄沉吟了一下,问道:“我记得,那天你说你会为无障碍电影做配音工作?”
“是的,这是一份挺有意义的工作。”慕容茜的副业颇多,配音工作是她极其喜欢的一份,看着薄暄若有所思的样子,慕容茜十分敏锐地问道:“怎麽,是想跟我合作吗?”
薄暄没有否认,斟酌着说道:“你这次也获奖了,在一定范围内也有知名度,所以我希望你能借这个契机,推广一下有关视障群体的相关讯息,不是从改善生活环境方面入手,而是从我提到的能力和工作方面。我想试着去改变大衆对视障群体的固有认知,帮助视障群体一点一点地争取到更多可能性和机会。”
不可否认视障人士在出行时总会遇到许多的不便,生活上也会遇到许多困难,但是,他并不想将所有视障人士放在弱者的位置上。在他看来,无论是当今社会还是世界,都不存在绝对的平等公正,否则也不会有那麽多的平权活动。连男女平等都实现不了,针对性别和形象审美而産生的种种问题多不胜数,更何况是想要为弱势群体争取平等待遇?
可是,他想去努力,自己一个人办不到,就在努力前行的道路上寻找新的夥伴加入。
“慕容,我是一个很理想化的人,在我看来,所谓平等是在看待他人的时候,不因为这个人的性别丶背景和身体是否健全而做出无谓的议论和评价,试着通过这个人的人品丶学识和思想才华来认识了解这个人,并给予这个人证明自己的机会。但我也知道,我所说的平等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概念,很难真正实现。因此我所希望看到和努力想要去做的,是尽可能让多一些人打破对视障群体的既定印象,为视障群体争取多一些证明自己的机会。以弱者的形象去获取同情,并不能改变所处的环境,只有当我们这个群体有足够多的人在不同领域证明自己的能力,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我们,了解到我们也可以像平常人一样拥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才会有人真正地为我们思考,为我们改善生活环境。”
薄暄很少一口气说这麽多话,且不谈在疗养院的大半年,他出院後,除来了不久前录视频那次,这是他近期来第一次与人交谈时这样详细的陈述自己的想法。
说完这麽多话後,他多少有点口干,这才有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热茶。
慕容茜听完薄暄的话後,先默默地消化了一阵,脑中掠过不少思虑,之後才终于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相信你也很清楚,你想要做的这件事相当困难,并非一朝一夕能实现,甚至可能到这辈子你离开的那一天,才只能取得一点点的成功。”
“所以呢?因为很难,所以我就该放弃吗?”薄暄淡然地反问。
就像常说的那句话一样,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下意识地摇摇头,随即反应过来薄暄看不到她的动作,慕容茜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困难绝对不是放弃的理由,我只是……从我个人的角度,这是一件大事,你提出的这个请求,对我来说不算难事,只是之後,你会更积极努力地在这方面有所动作,是否要通过这个开端加入你和你背後的夥伴甚至是团队,我需要经过慎重地考虑後才能给你答复。”
“你有顾虑很正常,我只是提出这个请求,并不是一定要你答应。”薄暄自然理解慕容茜的顾虑,他的态度很平和,并没有对慕容茜的话表现出任何失望,反而又露出了微笑,温和地说道:“虽然我的确很希望你能帮忙,但即便你考虑过後要回绝,我也不会因此就生气和你绝交。”
闻言,慕容茜也笑了起来,半开玩笑地说道:“绝交可不行啊,我还想倒追你呢。”
擡起戴着戒指的左手,薄暄晃了晃当作是展示,说道:“可能不太合适。”
“不会吧?你结婚了?我还以为只是装饰。”慕容茜难免有些讶异,她之前不是没留意到薄暄手上的戒指,可是现在很多人都有戴戒指的习惯,即使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也未必就一定是婚戒。
薄暄不置可否,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我的情况不太适合结婚。”
“那是?”慕容茜有几分想要追问,因为她确实是对薄暄有好感,这份好感也许是来源于年少同窗时的模糊情愫,也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偶尔聊天所産生的好感,可她的教养又让她意识到这样窥探他人隐私太过无礼,不禁有点迟疑地截住了话头。
薄暄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慕容,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你会把我当成普通人吗?”
慕容茜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虽然我很想回答你会,但我想在心里,我肯定还是会在意你的失明,会下意识更多地想要去照顾你。”
“大部分的人,都和你是一样的想法。”薄暄已经不再对此感到介怀,他神色平淡看不出太多情绪,半垂的眼帘遮住了那双深灰色的黯眸,“所以大部分的人也都并不适合我。我不喜欢旁人对我抱有怜悯或是同情,你固然是个很好的发展对象,可是你也没法平等地对待我,所以我们都不适合对方。”
薄暄的话,慕容茜无法反驳,静默了一下,她问道:“所以你的对象,可以平等的对待你,把你当做普通人吗?”
“一开始他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脾气很差,经常跟他发火找茬,後来我们在一起後,我不止一次地问他,怎麽就受得了我,最後那次他是这麽回答我的。”薄暄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心脏传来的不再剧烈却依旧存在的痛楚中轻声说道:“你和我一样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偶尔心情不好跟身边的人发个脾气,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于是後来,他再也没有问过那个问题。
他知道,在那个人面前,他会被包容不是因为他是特殊的,而是因为,他和所有人一样,都不过是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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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迟但到了。
《无名之辈》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特别是最後的歌词:
“无名之辈我是谁
忘了谁也无所谓
谁不是拼了命走到生命的结尾
也许很累一身狼狈
也许卑微一生无为
谁生来不都是一样
尽管叫我无名之辈”
我们生来,都是一样的,也许微不足道,也许一辈子都会平凡而不起眼,但我们始终在努力。每一个人,不同的境遇,不同的身份,平凡也独特。我们都是自己,所以,不管有多少困难,有想做的事就尽管去做。如果不想尝试,怕自己太过天真是螳臂挡车也没什麽,我们都应当有做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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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小粽子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