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舒擡眼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她没说话,但盛西庭却从她刚才那个眼神中品出了微妙的指责和控诉。
“以後,好好养养。”
这件事到底是他理亏,盛西庭自己也知道,他抿了抿唇,有一瞬间维持不住镇定自若的假面。
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认命的找出病床的遥控器,将床头摇高,随後端着粥坐到了床边,作势要给季月舒喂饭。
季月舒别开脸避过他递到嘴边的勺子,依旧没说话。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全部的色彩,只剩下漆黑的眉和纤长的浓睫,黑白的对比,让她身上清冷的破碎感越发的鲜明。
盛西庭捏着瓷勺的手僵在半空,骨骼分明的修长指尖颤了颤,随後默默的收了回去。
他将碗放回旁边的餐桌上,又像是觉得放的位置不对般,将桌子上的杯盘碗盏耐心仔细的调整来调整去,整个人显得忙的不得了。
季月舒转过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钝痛的心底慢慢的涌上委屈。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个忙碌,一个沉静,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和安宁。
气氛沉默而僵持。
感受着落在背上的视线,盛西庭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至彻底停滞。
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缓缓的转过身来,看向季月舒时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
对上他的目光,季月舒像是预料到他要说什麽般,心尖狠狠一抽。
挤压已久的眼泪比她的身体先反应过来,他还没开口,她就已经落了满脸的泪。
盛西庭慢慢伸出手,用手背一点点的拭掉她脸上汹涌的泪,但她的眼泪实在太多了,怎麽擦了擦不干净,他缓缓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别哭了,小公主。”
“这次。。。都是我的错。”
“美丽大度的小公主,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
他定定的看着她,那双总是显得懒散和厌倦的双眼里全是认真,完整露出的漆黑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被季月舒压抑在喉咙里的细碎抽泣声再也无法控制,终于嚎啕而出,“盛西庭,你混蛋!”
她擡手胡乱的打着他结实的手臂和肩膀,有时候失手打到他脸上,他也毫不在意,沉默的接受着她的委屈和怒火。
一向高高在上的人,这一刻却为了取得她的原谅,低声下气的垂着头,任由她打骂。
像一只犯了错的大狗,垂头丧气,可怜兮兮。
等季月舒觉得累了,慢慢停手,他才起身,取了一张打湿的热帕子来,仔仔细细的将她被泪打湿的脸颊一点点擦干净。
委屈的潮水逐渐褪去,只剩下馀韵,季月舒仍在止不住的抽泣。
但那张苍白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因愤怒而染上鲜活的绯色。
“小公主,歇一会儿,再接着打?”他执起她泛红的指尖,凑在嘴边温柔的吻,侧头看着她的眼神,看起来不要脸极了。
季月舒狠狠抽出被他含在嘴里的手指,对准他那张带着笑的脸高高扬起,但最终却颤抖着没有落下。
“盛西庭,你混蛋。。。”同样的控诉,比起刚才,显得无力极了。
季月舒发现了自己的心软,盛西庭同样也是。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柔软的掌心一起打在自己的脸上,皮肉相贴时,发出一声啪的脆响,清晰的落在两人耳边。
“是,盛西庭是混蛋,你想怎麽惩罚他都行。”
这一刻,他身上不明显的小心翼翼一扫而空,笑的像个偷到鸡吃的狐狸,即便被打了一耳光,也显得意气风发。
被他抓着的手收不回来,季月舒干脆闭上双眼不再看他,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盛西庭见好就收,又吻了吻她的指尖後,总算放过了这只多次受累的手,转身去餐桌上重新拿了一碗蒸好的燕窝,试了试温度,小心的喂到季月舒唇边。
知道他有意讨好,季月舒抿了抿唇,还是张开了嘴,慢慢将这勺燕窝咽下。
盛西庭不是第一次伺候病人,动作熟练又仔细,一小盏燕窝很快吃完了,他的目光落在季月舒沾湿的唇边,眼里带上了一点满意的笑,准备去抽纸巾。
刚一转身,就和悄无声息出现在病房门口的宁言熙对上了视线。
宁言熙高瘦的身影站在门边,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季月舒,又看了看床边琳琅满目的餐桌,举起自己手边带着的保温杯,温和的脸上带着冷意,漠然的看向盛西庭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