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这个人,面上是冷的,不易被感动,但如果有一个人敢把真心剖出来给她瞧瞧,她也是看得上的。
他们从皇甫茹眼前逃走了,还不知会逃到何处。
清月突然停下来,灰青色的身影立在他眼中。
他刚要问,清月的手垂下来,身体向後倒去。
他大步上前接住她的背。
清月倒在他怀里,眼下流出两行血泪,两行小溪循着轨迹不断往下淌。
他依稀辨得清她的蓝色瞳子变浅,碎在了眼眶里。
这是没有仙力的她能保全两个人的最好办法了。
夏侯明霄吓坏了,说不出话,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砸在清月的下巴上。
他指尖颤抖地擦掉她眼下的血水,血水的印记模糊了脸庞。
“为什麽不走?”
“因为你不顾及自己,我才会顾及你啊。蠢货。”
她猜到,他会写她的名字。
清月脸被他擦花,她硬推他的肩:“快走。”
他们所站的位置就是她在山脊上看到的最远最窄的地方。
清月耗尽精力换来的一线生机,皇甫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明霄撕下自己衣袍最干净的一角,系在她眼睛上:“闭上眼睛,我背你。”
明霄扶着她,缓缓转过身。
他背上她。
她的双手落在他胸前,呼吸低而沉,浅浅扫在他的脖子上。
清月的力气被渐渐抽空,不得不依偎在他的肩侧。
脚印在沙砾上踩出了坑,风一吹过,又被沙子淹没。
黄沙扫过他的侧脸,夏侯明霄步伐沉重,清月的心跳和他同频。
没有什麽比这一刻更凝重了,但要一直走下去,不能停。
“看不见了。”她趴在他肩头,在万籁寂静中突然冒出一句。
“只是暂时的,等我们出去就有法子治。”
後脖湿了,他不知道是自己的汗还是她的血。
但总要有一个人心存希望的。
“瞎了。”
“不会瞎的。”
清月的脸色苍白如薄纸,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她不知道人死的时候是否总会胡言乱语,但此刻她不想掌控自己的理智。
斟酌很久後,她放下坚持。
“怕。”
明霄有些讶异,因为清月平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生出巨大的危机感。
他哄着她:“不怕,不怕,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一下就能出去了,出去後就可以治眼睛了。
你不是喜欢雪吗?我们就去北山看雪。
在北边,什麽样的雪景都看得到,冰山湖海,鹅毛千里。
雪山里的小动物都长得可漂亮了,小松鼠丶小松鸦丶小雪貂。
你嫌弃你的话,我就滚得远远的,不在你眼前烦你。”
肩头上的人呼吸停了一刻,伴着明霄的心跳漏了一拍。
“青衣,别睡着了。”
她的头向他的肩窝处蹭了一下,声音比之前更微弱了。
“钟姨说,我必须强大,不可以对任何人示弱,但我就是怕黑。”
他眼睛亮闪闪的,轻柔温暖地笑出来:“这不算什麽,青衣,真正强大的人可以允许自己有害怕的东西。”
明霄这番话的道理跟她从小接触的不一样,但让她感觉舒适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