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可能是我人老多心了,这位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沐青长老说,“我只是在想,魔尊入我镜宗,是为了找百里璟和方博轩他们报仇,掌门爱重人才,对魔尊没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吧?”
“自然。”
除了几个脑子不太清醒的长老,南荣掌门确实无可挑剔。
作为一个掌门,他对天赋好的弟子给予了最大的重视。
“算我镜宗瞎了眼,收了百里璟那样的弟子,还教徒无方,培养出了一群畜牲不如的东西,”沐青长老难得说这样的重话,可见已是憋久了,气急了,“是掌门的失职,是我们这些长老的失职,我们也得到报应了,那么多弟子无辜死去,还有万宗大比,镜宗至今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说我们没有半点正道的风骨,不配做正道之首,可以了吧?还不能放过我们吗?”
是,她是惜命,她承认,她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无所畏惧,谁不惜命呢?
她也不敢反抗翎卿,但她是个人,不是傀儡,有自己的情绪,克制不住。
整出事情下来,镜宗最大的损失绝不是这点微不足道的名声。
而是百里璟这个天才。
在“微生长嬴”这个假身份出现之前,放眼天下,只有三个人的天赋是得到了所有人认可的。
一个自然是百年登顶天榜的魔尊翎卿。
一个是年纪轻轻就盘踞天榜第六一动不动的怜舟桁。
还有一个就是百里璟。
要知道他和翎卿可是同岁,却已经问鼎大乘期,这天赋放眼古今,也就仅次于翎卿一人。
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未来的成就未必就在翎卿之下。
镜宗上下对百里璟的娇纵和喜爱,大部分都来自于他这一身绝顶天赋。
但是现在,镜宗毫不留情将百里璟驱逐。
沐青长老不是觉得这个行为不对,而是出于宗门的利益考虑。
失去百里璟,他们的损失太大了。
何况还不止百里璟,这次跟着他们上灵舟的那些弟子,也都是宗门的未来之星,现如今也全没了。
理智上知道这件事就该这么做,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埋怨。
就像一个人生活在家庭中,原本一切和睦,突然来了个新成员,说这里不合理,那里不对,搅的家里天翻地覆,就算你知道他是对的,心里也会觉得烦,一天天连个安生日子都不给自己留。
刮骨疗毒最痛苦的,就是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痛苦和损失,能保住命,但很可能会就此失去一条腿一只胳膊。
这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不过这些沐青长老都说服自己了,这种事拖不得,再难受也得去做。
但现在……
她这一趟出来,先是历经了刺杀风波,又是皇宫迷云,翎卿和黑蛟离开一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现在竟然要跟着她一起返程了。
他还要回镜宗去!?
为什么?
百里璟明明都走了。
长孙仪不着痕迹往亦无殊身上看了眼,心说还不是你们宗门里面有个男狐狸精,搞得我们殿下有家不回,天天在你们镜宗浪荡。
你们镜宗不愿意,以为我们魔域就乐意了吗?
“长老此言差矣,”长孙仪杀人是一把好手,发疯也是常有的事,看着一人谦谦君子人皮,其实说不出几句像样的人话,但他很会诛人心,“您刚才说,百里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被镜宗逐出师门,这算不算报应,能不能偿还他犯下的罪孽,先不提。你难道忘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殿下是魔尊吗?”
沐青长老:“那又如何?”
“倘若我们殿下不是魔尊呢?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呢?一百年,他骨头渣子都该凉了,这一百年镜宗做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你们歌舞升平,抱着百里璟这个凶手,把他奉为镜宗的光辉荣耀,觉得他能带领镜宗走向新的巅峰。”
沐青长老皱眉:“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
“对啊,你们不知道。不知道就无辜了吗?方博轩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对凡人下手?为什么敢毁尸灭迹?不就是依仗着镜宗这个正道第一吗?不就是仰仗着百里璟受宠吗?就算别人找上门,又能如何呢?除了粉饰太平,你们还会做别的吗?”
沐青长老无言以对,“怎么会?我们不是做了吗,我们都把百里璟赶出去了……”
“不会的,长老,我说了,那是基于百里璟害了的人是殿下的前提下,如果不是呢,如果那个人没有能力为自己讨回公道呢?你现在都在怪殿下小题大做,想着要息事宁人呢,如果不是把你们逼急了,你们怎么敢闹出丑闻。哦不对,我说错了,粉饰太平也得先把御状告到你们镜宗的掌门那里,但一个普通人进得去你们镜宗吗?怕是山门前就被乱棍打死了吧。”
沐青长老眉梢倒竖:“从没有这种事。”
“是你不知道吧?就像你也不知道那条灵舟上面坐的是什么畜牲。”长孙仪说,“说你们为虎作伥,有错吗?”
沐青长老深吸口气,“好,这一切都是我们错了,我不否认,要什么补偿,我们镜宗都会尽力给,能请问你们现在究竟想做什么吗?”
翎卿忽然回过头。
沐青长老吓一跳,赶紧埋下头,从愤怒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心下一阵紧缩。
翎卿说:“你的腰牌。”
沐青长老连忙去看自己腰上挂的长老玉牌。
这玉牌镜宗人手一块,只是根据身份的不同,上面的纹路和功能也不同。
她是负责教导弟子的长老,身上这块能号令镜宗大部分弟子,同时,也是少有的可以和掌门直接联系的灵器。
此时,玉牌无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