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意说:“苟青山愚蠢,以为生下儿子就能逃脱宿命,过上安稳日子,真是蠢得让人发笑。生男生女有什么区别吗?只要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被冠以周这个姓氏的孩子,我就不会让他们活。她要不是只能生女儿,我连她的命都不会留。”
“她的儿女我都容不下,何况是……和我一个母亲,即将分走我一切的弟弟呢?”
苟青山舞女出身,进入周家之前,一直辗转在无数人手中,作为一件珍稀昂贵的礼品,被人随意赠送,和妓子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说出去好听一线。
这样一个女人,一无实力,二无倚仗,给她做对手都不配。
即便这样,她也无法忍受对方的孩子。
更何况是她母亲呢?
那是司家大小姐,人人交口称颂的圣女,她象征着权力,财富,名誉。
这一切,理所应当由她的孩子继承。
她若是生下儿子,司家的支持,家族的地位,圣女的名号,一切的一切,都会被夺走。
坐以待毙,把手中的东西拱手让人?
周云意可不做这种事。
她是扎根在密林里的毒蝎,披上洁白的外皮,出去迷惑世人,她抢先从母亲腹中诞生,就该做这个优胜者,森林里的食物有限,她必须扼杀一切潜在的威胁,独占鳌头。
“不过我也没聪明到哪去,”周云意偏头,“这么多年,一直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殊不知,这件事的源头本不在苟青山,而在于您啊。”
苟青山有什么重要呢?
她还能自己生孩子吗?
杀掉苟青山的孩子没有用,杀掉苟青山也没有用。
没有苟青山还有其他人。
她母亲,父亲的其他姬妾,或者外面随便哪个女人。
杀不尽的。
源头在她父亲。
这个男人。
密宗宗主颤抖着伸出手。
大概是想打她吧?周云意不以为意,理了理鬓发,忽然想起什么,描绘精细的眉目挑了下。
“对了,父亲,您还不知道吧,苟青山当年是怎么来到你面前的?”
她红唇一张一合,毒蜘吐丝似的,吐出答案:“那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我可是废了大工夫寻觅的,”周云意促狭道,“那是极品的炉鼎,世间难寻,您很喜欢吧?不然也不会给她单独安置院子,这么多年冷落母亲,没再让她有孕。可最后怎么就昏了头了呢?”
这话叫一个教养良好的闺秀说起来可真是太不合适了。
粗鄙得像个街头混混。
可密宗宗主实在顾及不到女儿的家教,他被周云意的歹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云意也不在乎。
她父亲自己也不见得是什么正人君子,不然能生出她这样的恶毒种子?大家都是一样的烂泥,谁还能看不起谁呢?
她不可能让对方生出个儿子,再来高高在上地教训她,你是长姐,你要大度,要善良,要温柔,要全心全意扶持幼弟。
要把手里的一切让出去,要跪在对方脚下,成为对方的奴仆,祈求对方的怜悯。
“你就不怕,旁人……”密宗宗主脸涨得紫红,竭尽全力才挤出一句,“旁人撕了你的皮,看出你是什么孽障吗?”
周云意仿佛听了个笑话,“父亲,有人撕了母亲的皮吗?”
她的母亲,那个贞洁美丽,立于莲座上俯瞰世人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玉菩萨,在她年幼时,按着她的肩膀,对她说:
“看到了吗?云意,这就是众生啊。”
她抬头去看母亲,母亲垂下白皙美丽的面庞,“你要拯救他们啊。”
彼时年幼骄纵的周云意似懂非懂。
直到后来,她母亲失去父亲的宠爱,将她扔到冰天雪地之中,冻到濒死。
再在父亲来看望她时,在她床榻旁痛哭失声,不惜割腕放血入药给她治病。
用自己一碗血,和她的半条命,再一次站上圣坛,成为心地慈悲的菩萨。
于是周云意明白了。
原来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
她萌生出新的兴趣,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同伴。
那也是个孩子,还那么小,五岁都不到,就能冷静地把自己的亲哥哥推下假山摔死,再哭着去找父亲,躲在对方的怀中哭泣。
一声一声细软的抽泣让人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