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沾地,她这才发现自己裙摆上同样被溅上了药汁,不禁蹙了下眉,忽然在地上屋檐的倒影处发现了一个突兀的凸起。
“谁?!”周云意转身厉喝。
陈最之抱剑斜躺在屋顶,一条腿吊儿郎当垂下,一点没有自己在别人家中的自觉。
被人发现,还笑着打招呼:
“圣女阁下,真巧。”
“尊者这是何意?”周云意脖子绷紧,“在旁人家中做客,不安分守己,却来擅闯主家,就是尊者的礼貌吗?”
“我还有礼貌这东西?”陈最之搔了搔头,“你这一口一个尊者的,叫的我都快以为我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需要摆个架子、神气一点了。”
会摆架子的不一定是大人物,但是能在密宗内来去自如,见到密宗圣女还神色如常、恣意妄为的人,还真没几个。
见谁都一个样的人,就更没几个了。
人与人的交往往往奇妙,处在低位的人对谁都不假辞色,叫不识抬举没教养,让人不喜。
但要是处在云端的人对谁都随心所欲,就叫平易近人。
“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陈最之说,“放心,我都懂,行走江湖嘛,这种事我看的多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绝对比瞎子哑巴死人靠谱。”
周云意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温婉模样:
“这话说的,我自然放心尊者,尊者能赏脸驾临蔽舍,就是表达了诚意,云意怎么会疑心?”
陈最之含笑,“这年轻漂亮的姑娘的吹捧就是不一样,真是叫人舒心。”
周云意还没被人这样露骨地夸赞过,仿佛某种狎昵。
她感到被冒犯,不适地攥了下拳。
但脸上仍是羞赧的红晕,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玉颈儿。
心中快速摸排。
陈最之拒绝了她送过去的美人,莫非不是不近女色,而是野心太大,看上了她——倒不是什么容貌气度上的傲慢,觉得自己艳冠群芳。
但平心而论,比起几个不被承认、只能任人摆布的庶女,显然是她这个继承人更有价值。
周云意以打量男人的眼光去打量陈最之,不得不承认,陈最之非常有价值。
无父无母,天赋绝然。
适合做一个傀儡。
周云意思索着,脸上仍是温顺羞涩。
不待她矜持地推拒两句,探探陈最之心意。
陈最之问:“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魔尊的麻烦?”
周云意困惑地抬起头。
“咱们也互相吹捧过了,该办正事了吧?”陈最之往下探头,跃跃欲试,“或者我先行一步,去魔域探探他的虚实?”
周云意明白自己想多了,心下恼怒。
没这意思你跟个花间浪子一样夸姑娘美貌做什么?
她撑着面子,“尊者且耐心等等吧,还剩不足半月了,何必鲁莽冒险,万无一失不好吗?”
陈最之心说,我觉着你这也算不上万无一失啊。
你是按照翎卿往日实力提升速度,再兼之谢斯南和蘅城那帮人的死,来估算魔尊实力的。
万一世上还真有人,实力提升速度比你想象的极限还要快呢?
不过这话说了周云意退缩怎么办?
他扶着自己那把破烂布条捆着、不离身的剑,附和道:
“有理。”
周云意顺了顺手腕上的碧玉手串,“不过云意当真好奇,尊者和那魔尊究竟是什么过节,让尊者这样念念不忘?”
“过节啊……”陈最之下巴杵在剑柄上。
他认识翎卿这事,说起来都是百年前的回忆了。
他是个无父无母无家无室的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钱、权、色,他都不看在眼里,色是刮骨钢刀,朝红颜暮枯骨的,他没什么兴趣,钱权更是白骨坑,一脚踏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钱这东西,够花就行了。
原本是这样,他也很是潇洒了一段时间,奈何天有不测风云。
他突破了。
旁人突破,是一个大境界挨一次雷劈。
但若是化神之上,一个小境界就得给你来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