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一旦涉及到最原则的那些问题,这层假象便如退潮般消失了,底下潜藏的冷淡如退潮后露出海面的礁石,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打磨得再光滑,也是冷硬的。
任凭风吹雨打,不予动摇。
翎卿不因亦无殊坚守原则而感到委屈,但他非常厌恶亦无殊随时都能抽身而退的自如姿态。
这种烦躁随着他对亦无殊的欲望膨胀而日益增长。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有种直觉,亦无殊会这样,是因为亦无殊心中仍旧在怀疑着他,不是怀疑他身份,而是怀疑他爱他这件事。
亦无殊不相信他会喜欢他。
从他一开始靠近过去时就几次疑惑,至今也没有打消,只是藏得更深了。
就连前世的记忆都没能消弭分毫。
或许,在亦无殊看来,前世翎卿会喜欢上他这件事也是值得推敲的。
太轻易了。
无数人失败的地方,独独他轻而易举成功了。
就像做梦一样。
他说服了自己,可以对翎卿一见钟情,但翎卿不该这样轻易被打动。
翎卿的爱是他不敢奢求的礼物,侥幸得到了也不敢视为己有。
太过小心,无论如何也不敢就这样坦率地接受。
也随时做好了失去的准备。
翎卿需要他的爱,他就给爱,翎卿不需要,他就藏起来,绝不让翎卿感到不愉快。
翎卿有时候都觉得就这样也好,反正,只要他继续喜欢亦无殊,亦无殊就会永远喜欢他,一直陪着他,他提出什么要求都满足,他想做什么都配合,永远珍爱,永远不渝。
但只要一想起来,这件事就像刺一样卡在他心里。
果然还是要先处理掉百里璟,和莲花彻底融合,拿回前世的记忆吧?
翎卿默默地想。
“我说句公道话。”
非玙完全没感觉到他的纠结,把他裤腿放下去,换了另一只,他做这事时娴熟得不像话,就像给翎卿绑头发一样,奇异的是翎卿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您诅咒了那位足足上万年……诅咒他,咳,是个人都该有点,嗯,就是那个,冷淡,可能觉得您很嫌恶这种事?”
不是可能,翎卿是真的憎恶,而且是厌烦到想因此毁灭世界的地步。
“毕竟大人那样顾着您啊。”
翎卿抬起头,想说什么。
非玙继续道:“您当初还当面诅咒他,他都笑盈盈点头说好的好的,让您吃饭不要挑食,不要生气了就不吃饭,多吃一口,他保证清心寡欲一辈子。”
翎卿:“…………”
“这已经是三辈子了。”他冷冷道。
“有什么差别呢?”非玙慈祥地说,“大人总归要紧着您啊,您要是有哪一日说……不要他了,他还能强迫您不成吗?”
自然是……该怎么就怎么啊。
非玙想到那天,不禁露出一分怅惘,替亦无殊感到的迷惘。
从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
哪怕被留在原地也无所谓。
他愿意为翎卿的一时冲动背负所有后果。
但两人的情绪显然并不在一处,他这边失魂落魄,已经在想象亦无殊被抛弃后强颜欢笑的惨状。
那边翎卿张了张口,“我”了一个字,又烦躁地闭上,无意识转着手上的镯子,摸着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蛇,越发用力。
还在怅然若失的非玙:“?”
翎卿满眼阴郁,和他对视。
非玙:“???”
怎么,你不会是想说你就是要他来强迫你吧?
非玙震惊,迷惘,不知所措,反复思考,最后看回翎卿,试图从翎卿脸上寻摸出点证据,说服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翎卿:“看我做什么?”
非玙:“……哦。”
这下换他欲言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