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开口:“殿下……您说什么?”
“你没听清吗?”翎卿十分好脾气,“他说让你去死,我说好的,都听他的。”
他弯弯眼睛,“要我亲手送你一程吗?”
并不需要,温孤宴舟连让他死在殿下手里都不想。
亲自动手,把人化成了一缕青烟。
这人即便是杀人,也是斯文的。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很快消失,美人临死前还在死死看着翎卿,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这样绝情。
翎卿摊开手,很是无辜:“你知道的,我从不拒绝温孤宴舟的任何要求。”
“毕竟,”他拖长音调,弯弯的眼睛盛着甜腻的蜜,“温孤宴舟开心最重要嘛。”
——温孤宴舟开心最重要嘛。
这句话压了全魔域整整一百年,无数魔修对温孤宴舟嫉恨得牙痒痒,却不敢造次,只能天天在暗地里诅咒他失去翎卿的宠信。
那样低劣的人有什么资格做翎卿的挡箭牌呢?时至今日温孤宴舟依旧这样觉得,无论是托词还是其他,如果翎卿真的需要一个挡箭牌,那就只有他可以。
可现在,真如其他人所想,他失去了翎卿的信任,失去了一切。
翎卿平淡道:“说这些没用的,温孤宴舟,从你背叛我的那天,你和那个想刺杀我、却死在你手里的人没什么区别了。”
“好绝情啊殿下,”温孤宴舟苦笑起来,“可我还是……想杀了您呢。”
“我不后悔我当日给您下毒,就像我不后悔当初点头答应给那个人做挡箭牌,”温孤宴舟温声说,“我无比确认这一点,您只要活着,就总会去看别人,只有您死了,才会变成我一个人的。”
他眼眶边逐渐泛起血色,仿佛有血泪要流下来,翎卿亲手扶持长孙仪上位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怎么敢再做奢望呢?
他轻声道:“这可是殿下给我的教训,我可不敢忘。”
一百年、十年、二十天……
这些教训已经足够刻骨铭心了。
等是等不来的,他得杀了翎卿。
“温孤宴舟,你早就死了。”他说得近乎呓语,翎卿眼底却没像往常那样带着笑,假模假式的笑都没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在我心里。”
“我还记得当初那个被人折断四肢的温孤宴舟。”
“记得他的死因,为了救我。”
“他失去气息前还在跟我说,让我别看他。”
温孤宴舟让奈云容容带翎卿走时,其实已经受了重伤,伤口在心脏,他自知活不了多久,只希望能让翎卿平安。
在怜舟桁手下守住魔宫半个月是温孤宴舟的极限。
翎卿赶到时,温孤宴舟已经没了气息。
但翎卿手里还有能救他的东西,那对蛊王,其中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那只醒着,救不回已经转世的亦无殊,但是能救回刚刚失去气息的温孤宴舟。
多么讽刺的事。
温孤宴舟嫉恨了亦无殊那么多年,最后是用了翎卿那半条命抢来的蛊王,才活下了来。
那只蛊王里含着老魔尊一半修为,温孤宴舟复活后实力再不比怜舟桁弱,这才有翎卿离开那十年之间的安稳。
只是因为死而复生过,他的名字不被天榜收录,旁人并不知晓他真实实力。
在魔宫里等着温孤宴舟回魂那段时间,翎卿坐在他尸身旁,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温孤宴舟时的场景。
那是他很小的事情了。
彼时翎卿刚十岁,奉老魔尊的命令去处理一个叛徒,路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快死了,肚子上破开一道口子,肠穿肚烂。
翎卿没想管。
但那个人几根残破的手指艰难拉住了他的袖子,却没说一句话。
“…………”
僵持过后,翎卿弯下腰,“想活?”
“……想。”
他大概真的快死了,每说一个音嘴里就涌出一口血,参杂着内脏碎片,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翎卿。
翎卿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哪怕满脸血污,瘦得脱形,也掩盖不住的漂亮,像是昂贵的宝石,干净如水洗。
因为这份美丽,翎卿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