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撑着黑蛟头顶的鳞片,低笑道:“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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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非玙从手指长的“黑泥鳅”长成了威风凛凛的蛟龙。
亦无殊教它教得上心,除却翎卿很喜欢这个小陪玩外,还有一个理由。
若是非玙将来能化龙,未必不能重现龙族之威。
青道洲是一场惨烈的大败。
世人寿命只有短短百年,不记得这场悲哀的覆灭,亦无殊却记得。
青道洲之败,责任不在任何人,只是几位神使的实力不足以阻挡混沌所致。
人力有时尽,就算亦无殊再想拔高他们的实力,也得考虑每个人的身体能承载的力量。
这也是后来亦无殊将神使由最初的寥寥几人扩张到上百人的原由之一。
一切都在走向好的方向,只有翎卿看着非玙一日高过一日,从差不多的身高,到必须仰着头去看才能看见,日渐恹恹寡欢,经常自己一个人埋在水底不愿意见人。
那一日,他照常在水底睡觉。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体寒”越发严重了,亦无殊不在的时候,他就会跑温泉下去睡,但往往一觉睡醒,周身已是冰冻三尺,他还得凿个窟窿,才能从冰里面爬出来。
回屋时习惯性想让非玙找点吃的出来,找了一圈,却没找着人影。
但这难不倒翎卿,他拿神识一扫,就从一树梨花下后找到了目标。
“有吃的吗?上次吃的那个栗子糕……你怎么了?”
翎卿揉眼睛的动作停下,困惑地看着非玙一抽一抽的背影。
非玙那时已经是十六七岁少年身量,却不像普通少年在这个年纪瘦得竹竿似的、风吹一下就跑的模样,也不是虎背熊腰那种壮,身形极度精悍,手臂腰背邦硬,看起来一拳能打死十来个同龄人。
可怕的是,在此等前提下,竟然还没落下身高,翎卿站着只有他蹲着那么高。
但就是这样一个“硬汉”,这会儿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靠在那棵树下方,躲起来独自抽泣。
翎卿慢慢走过去。
非玙对他的气息非常熟悉,一下就没了声,只是把脸埋在膝盖上,不愿意抬起来,瓮声瓮气地说:“我……想家了。”
翎卿一根手指点着他额头。
非玙那么大个个子,在他手下却毫无抵抗之力,被迫把脸抬起来,露出一双哭得肿起来的眼睛。
“思乡?”翎卿看着他脸上的青紫扬眉。
非玙哽住。
“谁干的?”翎卿问。
“就……几个小孩子。”非玙说得含糊,还是不太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翎卿。
“你连小孩子都打不过?”翎卿讶异地松了手,非玙的脑袋啪嗒又垂了回去。
非玙揉揉脑门,自己抬起来,“……他们小,不好还手。”
“他们?”翎卿又问了一遍,“谁?”
非玙抿着唇,又想把头缩回去。
“不说我就自己去查了。”翎卿作势要走。
“……”非玙说,“几个刚来的预备神使。”
“预备神使?”翎卿疑惑,“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他们家里的大人是神使,说是从小就按照神使的标准培养,等他们长大,就接过家里大人的担子,所以叫做预备神使。”
翎卿听得好笑,“神使还出世袭罔替了?”
搞出这种东西,亦无殊居然没打死他们,就纵着他们这么胡闹?
“走,带我去看看有多厉害。”翎卿揪他耳朵。
他才不管这些所谓的预备神使是什么玩意儿,敢伤了他的人,这些人死定了。
非玙却不大愿意,推推阻阻道:“算了吧殿下,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切磋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了,打擂台打输了就叫人帮忙,多不好意思,回头我自己解决就好了。”
翎卿冷淡道:“你知道,你说谎我是看得出来的吧?”
“……”
非玙暗恨自己不争气,早知道刚才就打回去了,自己跑回来哭什么?
被人骂两句就受不了,这下好了吧?
他还是想拦着翎卿,但拦着翎卿这种事,亦无殊来都不一定成功,何况是他?
翎卿拽着人就下了岛。
得益于这三千年的安分,翎卿近些年得了些自由,亦无殊准许他带着非玙出门逛逛了,但不能走远,除了吃喝玩乐不能做任何多余的事,翎卿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打不过他,很有些得过且过的心态,不让他杀就不杀了呗。
个把人的欲望也帮不了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