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深深插入地底,把大地往两边用力掰开,数不清的石块沙砾沿着倾泻而下,全被黑红结界挡在了少年魔神三张之外。
翎卿的魂灵向上飘去,自天空俯视着大地呻吟着裂开,数不清的房屋融化一般倒塌下去,屋子里的人连逃跑都来不及,就被万顷泥沙裹挟着滑入地下。
无数人尖叫着逃离这方,可塌陷远比他们速度更快,一条又一条生命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巨坑之中。
废墟之上,逃离不及的人眼睁睁看着塌陷在自己脚边停止,惊魂未定,就发现那坑底站着一个人,无数双惊恐的眼睛看下去,却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化作了痴迷。
少年魔神甫一诞生,便毁了一座城池。
祂沐浴风中,不同于地底的阴冷腥风,这风里有风沙,有泥土,有太阳,还有……花香。
那是一个极好的晴天,翎卿站在高空,看着“自己”诞生,发梢还在往下滴着血——那些孕育祂的胎血,好奇地看着碧蓝天穹。
两人的目光自虚空中交错。
梦中的少年魔神无知无觉移开目光,透过半空中的翎卿看向他身后。
一朵花被风卷着送到了祂面前。
白色的,很小,看起来像是路边的野花,祂从未见过,接在手心中细看。
正看得专注,身旁忽然滚下来大片碎石,连带着塌方一样的混乱,一个人从上面滚落下来,狼籍不堪,遍体鳞伤,却仍旧撑着一口气,用颤抖而迷恋的语气叫祂:
“……吾神。”
仿佛是看见了梦寐以求之物,他一边抖着声音叫着,跌跌撞撞爬起来,几次被石头绊倒在地,磕的头破血流,爬也要爬着向前。
最后三尺,他再也按耐不住,冒着下巴磕破的风险,猛地扑向少年魔神,好像一只丑陋的青蛙,抓住祂的小腿,自地上抬起头,痴迷地叫他。
“……吾神!”
少年魔神没把一个人类放在眼里,对他置之不理,仍全心全意打量手心中的小白花。
一腔痴迷被忽视,那人眼中的狂热化作猛然,又颤抖地叫了一句,却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张大嘴呆愣了一会儿,爱意骤然转化为了恨意,猛地张开嘴,朝着祂光裸的小腿咬去,那狠劲之大,似乎要从祂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少年魔神终于分了他一个眼神,抬腿把他踢远。
祂是轻轻一踢,可塌方裸露出来的岩石却生生被轰进去一个巨坑,弥漫烟尘散去,坑底只剩下一摊血肉。
祂浑不在意收回目光,撩过身后披散的长发,抬腿想要离开这里。
可不等祂走出一步,四周便传来了接连不断的、重物滚落的声音。
呻吟着,哀嚎着。
“…………”
祂慢慢转过头,对上了数十张脸。
或许还是人,但这些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恍惚笑容,眼中燃烧着扭曲的爱意,被摔到断腿断手也不管,身上的皮肉被砖石瓦砾割伤也不管,拖着残手朝祂爬去。
半山腰上,还有着无数的人。
再往上看,坑边仍在不断探出密密麻麻的脸,前面的跳下去还不到一瞬,后面的便立刻补上,有时等不及了,还会把前面的人强行推下去,自己再紧跟着跳下。
这里仿佛成了一个锅,源源不断有人朝着这里汇聚,自上方一跃而下。
无数双手伸向了祂。
少年魔神转着手中的花,探究地看着这些人穿在身上的衣服,又低头看看自己,了悟了什么。
一阵风掠过,长发扬起又落下,黑色衣袍覆盖上少年青涩美好的身体,祂慢慢调整着自己的衣袖,听到了这些人心中扭曲的呻吟:“好美,我的,是我的……”
“吃掉祂,我就能得到祂的神力,成为新的神……”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凭什么生病的不是那该死的李牛而是我?他那么有钱,得病了也能治……只要一口,让我吃一口,我就能永远不死……”
“我的……”
“……”
狂热将祂淹没,四面八方都是窃窃私语,浑身失血的人尖叫着爬向祂。
觊觎祂那一身鲜美的血肉和充沛的神力。
——那可是神,不老不死的神。
谁能抵挡得住力量和永生的诱惑?
何况……祂还这么美,多么让人想要据为己有。
祂那么纤细,看上去那么柔弱,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扑通、扑通……
跌落的声音永无止境,痛苦的哀嚎和贪婪的尖叫同样永不止息。
祂缓缓、缓缓地卷起唇。
想要吃掉祂啊?
那就试试啊。
祂五指一合,掌心中的白色小花化为花糜,高高举起手,让汁液沿着指缝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