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的上一任“饲主”。
他来之前就做好了见这个人的准备,然后,从这个人的手中去抢翎卿。
他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看亦无殊的表情,看他一无所知,连自己的炫耀都看不懂,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按耐不住。
只是见到翎卿之后太过亢奋,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亦无殊就在这里?
身后大雾迭起,涨潮的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不急不缓的脚步在朝着他逼近,宁佛微想回头去看,头顶却传来翎卿滑润微哑的嗓音,“别动。”
宁佛微不动了。
在可能到来的危险和翎卿的命令中,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况且……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一瞬。
注意到这个细节,宁佛微手背上的疼都化作了火流,酥麻酸胀,活生生生出了第二颗心脏似的,皮肉鼓胀跳动,恶意和兴奋交织,连身体上的疼痛都远去了,以至于体内猛然一空时毫无防备,跌倒在地。
“原来是这个模样,好丑。”翎卿嗓音听不出情绪。
宁佛微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勉力把目光对准翎卿的手心。
还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按住另一只,这次不是火烧了,也不是手背,而是虎口,被人剜下一块肉似的,不见出血,却痛得撕心裂肺。
仿佛是皮肉都被人撕开,生生从里面拔出了什么扎根于此的东西。
他咬着牙低头一看。
是他虎口上的红痣消失了。
千年前他幸运地得以窥见神国,从这里带走的礼物,神明的赐礼,从他手上消失了。
翎卿转动打量手心里不断往外冒出黑烟的珠子,黑烟没有上升,反而流淌下来,汇聚堆积在他手心之中,又沿着手腕往下淌去。
漆黑的珠子圆润剔透,只有拇指和食指圈起来那么大,活像是一颗水晶雕琢而成的宝石,只看外表,其实和丑沾不上边,只是这珠子中间还裹着一颗心脏一样的东西,青黑血管遍布珠子内壁。
这算什么?恶心?杀心?还是……
一只手忽然伸出,按住他的手,堆叠白袖如云垂落下来,清冷的晨风混杂着湖中莲花的清香袭面,手指微凉,不知是昨夜的雨,还是今日的晨风。
手指不容置疑地分开他的手,一根根掰开,挤入他手指之间,就要拿走他手里的东西。
珠子圆润光滑,无处着力,一寸寸被分离出去。
翎卿蓦地收拢手掌,又把即将脱离出去的珠子抢了回来,攥紧在自己掌心里,连着对方几根手指一起握住了,慢声道:“怎么,强抢吗?”
他仍旧坐着,维持着一手伸出的姿势,饶有兴致地想,亦无殊会说什么?
又来把他当小孩子哄,说这东西不好,不要拿着?
还是……
“是。”亦无殊说,“翎卿,松手。”
就这样承认了?是编不出来借口吗?
翎卿终于将目光移到他身上,亦无殊外袍上还沾着晨间花瓣上滚落的露水,靠近就是一阵凉风扑面,眸子空静,凝冰堆雪,静静看着他。
他巡视领地里的猎物生长情况似的,把亦无殊眉眼鼻唇一寸寸打量过去,每一寸细微变化都不放过,目光毫不掩饰侵略意味,上下唇轻飘飘一碰,“不给。”
他也不管珠子还在两人手中,将珠子高高举起,笑意盎然地说:“看亦无殊,这是我对你的恨呢,喜欢吗?”
亦无殊喉结上下一滚,“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抢?”翎卿慢慢将珠子朝着自己这边拉,“给我不好吗,我把它融了,说不定就如你的愿了呢?”
这句如愿说得甚是隐蔽,其他人听不懂,可亦无殊怎么会不明白。
翎卿怨恨他囚禁,生出心魔,可这心魔却被宁佛微带走,对他的杀心也因此平息了大半。
现如今让翎卿再收回来,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翎卿不会再缠着他,也不会再渴求他,更不会逼迫他,甚至会变成以前那样,排斥他,怨恨他,冷眼以待。
两人手指交错,互相角力。
他们正拉锯,宁佛微还留着口气,恶狠狠地看着亦无殊,摇摇晃晃爬起来,就想趁机动手。
只是还没接近,就被镇压回了原地,被强行剥离心魔的伤还没好,再这样一跌,当场吐了口血出来,脸色一阵阵发灰。
“好威风,我请来的客人,你这是要给我打杀了吗?”翎卿蹙眉不满道。
口中抱怨着,手上却轻抚上了亦无殊的手指,指腹摩挲着对方不设防的手心。
才修剪过的指甲轻轻划过。
让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
“这种伎俩都能被你看上眼吗?”亦无殊却没手抖,反而趁着他使坏,稳稳地将珠子从他手中取出。
翎卿失望地垂下纤长眼睫,眼看珠子就要脱手,蓦地松开了力道,却不是要放弃的意思,细长的手指沿着亦无殊的手腕攀上,弃了珠子,却把他的手抓住了,那双含笑的眼重新抬起,唇畔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