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摇头,“没到那地步。”
“让你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到这里来,这下吃足苦头了吧?”亦无殊看他把药咽下去,素白的脸挨着枕头,额发垂落,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不也来了吗?”
“我是为了工作,你呢?还在上学吧,就这么跑出来,书不读了?”
昨晚亦无殊就问过好友了,翎卿压根就才高考完。
他哥就是在高考那几天出的事,现如今大学早就开学了,翎卿别说上学,压根就没去学校报道,自己一个人什么时候上了车都不知道。
消失了一天多,家里人才发现,到处联系人找他。
好友说起翎卿的家里人,语气尽是不屑。
“装什么?泊简突然出事,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意外呢,他们一家子打着为翎卿好的名义,说是不想打扰他高考,急哄哄就把人埋了,也亏得泊简那几天本就在国外出差,本来打算踩着点赶回来,谁知道路上遇到了台风,回不来,才让他们瞒了过去,谁知道刚一落地就出了事。”
好友叹了口气。
“看他们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也不过装个面子功夫罢了,要真想找人,火车站就能把他拦住,可你看看,这都几天了?他们买票了没?不说飞机高铁,就是绿皮都没买一张,着急全是做给别人看的。”
虽说内里已经暗流汹涌,至少脸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年年都有人出去旅游出事,何况是那么个地广人稀的地方,他们怕是巴不得……”
到底是朋友的亲人,他嘴上留了份情,没把话说完。
“咱们几个帮不上别的,名不正言不顺,也没法插手别人的家务事,至少照顾照顾他弟弟,让人好好得来,好好地回去。”
朋友的话还在耳边。
翎卿随意道:“没事,他们给我办了休学,说是家里有重大变故,我受打击太大,承受不了,学籍还在,明年回去读就是了。”
“受打击太大,承受不了。”亦无殊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从中品出了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说我是个神经病啊,”翎卿低笑,“变形记算什么,他们原本是打算把我送精神病院或者戒同所的,但是违法了,就开始想别的办法,也算是提前打底了。”
看着一片慈爱之心,拳拳爱护,实际呢?
休学可不是小事,或者就算对他们这种家庭而言是小事,那些人也一定会大肆宣扬,尤其是他休学的原因,不知不觉间给别人留下这么个印象。
以后再提起来,别人都会想,这个人本来就精神不正常过,疯了也不奇怪。
翎卿脸上仍是笑着的,轻声细语道:“他们现在还没被逼到绝处,不敢彻底撕破脸,要真到了鱼死网破的那一天……”
“要我帮你吗?”亦无殊眼帘微覆,替他扶着水杯。
翎卿唇挨着杯子,干涩的唇被水沾湿,察觉了一点舒缓,自杯边挪开。
“你觉得我是在故意跟你示弱卖惨,来换取你的庇护吗?或者……”
他停了一停,恢复红润的唇浅浅一弯,吐出更诛心的话来:
“我来这一趟本就居心不良,压根就是有目的的,是知道你在这里,而你又是我哥哥的朋友,故意来投靠你?”
亦无殊扶着杯子的手指纹丝不动,“你不是这种人。”
“不,要是到了绝境,我未必就不会。”翎卿轻声说,“只要有比让我低头更重要的事情,比如替亲人报仇,那我什么都会做的。”
亦无殊将杯子放回床头:“那也无妨。你也说了,你哥哥是我朋友。”
翎卿定定看他两秒,倏地笑了,“我哥出事的时候我可没见着你,不过,确实没到那一步就是了。”
亦无殊温声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也总要休息好了再说,不是吗?既然不是为了这个而来,那就当成一趟旅行,来都来了,到处看看也不亏,对不对?”
“有点道理啊,”翎卿把自己埋回被子里,懒洋洋地说,“这地方可是出了名的风景好,我遭这么大罪,不看亏了。”
“那要吃点什么吗?饿着可能会更严重,”亦无殊回忆着他昨天点的菜单,“来点清粥小菜?”
“没胃口。”
亦无殊劝道:“多少吃点,早知道你这么脆皮,昨天就给你喂粥了。”
翎卿把被子拉低,压到下颌,“你才脆皮。”
“我可没高反过,别说高反,让我现在出去跑几公里都没问题。”亦无殊十指交叉,悠哉悠哉地坐在床边,对床上的小病号实施打压。
“就你?”翎卿表示怀疑。
无他,亦无殊虽说也没瘦成排骨架子,但也绝对和肌肉勃发的猛汉沾不上边,在家还穿着件深灰色长风衣,看着就像个斯文败类。
别说高原跑几公里了,有多少人在平原和盆地都跑不了?
“不信啊?我还有腹肌呢。”
翎卿缓缓眨了下眼,冷静地说:“吹牛谁不会?”
他哥又不是没说过,这人就是个不爱出门的,经常整天整天待在家里,别说运动了,微信步数破四位数都算他那天外卖拿得多。
“爱信不信。”亦无殊安详道。
翎卿怀疑地打量他,尤其着重扫视了亦无殊的腰,忽然伸出手,“我摸摸。”
快碰到的时候,他又想起什么,停下来,彬彬有礼地问:“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