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天跟李延华互相了解过后,我们便正式成为搭档。有了这位军师,对我的前路更是大大得益。往后我有甚么想不明白,第一时间便向他请教。而他的意见往往恰如其份,没多余的地方也没缺少的地方,一试便即见效。
听他说,他以前也是商界的一分子,因为一件事故而被迫退出,所以一直密谋东山再起。可是一晃十多年,竟是无得所着。说也凑巧,自从他退隐下来后,便一直以教书维生。以他的学识才智,要担当这份工作自然绰绰有余。可是因为我的出现,他才等到复出的机会。
我入学前的那段时间,李延华在自己即将任教的班级中找到我的名字。细查资料,才知道这个「李官艾」竟然便是自己的堂侄。他第一天把逐个逐个学生叫出去,细问每个人的背景,那只是做场戏。他的目标是我。他要查清楚我对上一代的事情知道多少,又想打探现在的我的生活是怎样。在那次查问中,李延华觉我是个等候时机去一展鸿图的可造之材,于是加倍留意我。
不过听他的语气,我猜想他跟我爹的关系不太好,更可能是因为他们之间曾有一些过节,所以十多年来从不联络。正因如此,他对我的事更是一知半解,亦不打算细加调查。于是他连我跟甚么人来往,甚至跟章家八小姐是情侣也不知道。
直至最近我被高立海袭击一事,他从旁得悉,现我原来跟雷老大有某程度上的来往。他以为我要投靠雷老大,便索性对我说出实情,要我跟他合作,避免我日渐成为雷老大的傀儡,埋没了一块好材料。
又说这十多年来,虽然李延华一直没办法再挤身商界,可是也没有闲着。他认识了好些人物,大家集合起来,希望能等待到转机。那些人都是一些老江湖,不过完全拜服于李延华的才智下,所以也可说是他的非正式下属。只要李延华想知道甚么情报,那些人总能一下子查探出来,办事老练勤快,省了不少时间和麻烦。
在这几个月中,我跟在李延华身边学习从商之道。我明白我要是希望达成有钱有权有势的目标,从商是惟一选择。以前说过的,当黑道并非不好,只是风险太大,成果相对却显得太小。从商便不同。在我们这个年代(即使现今也是),商人就是黑道的幕后老板。成功的黑道,终有一天会从商;可是没有失败的商人,有天会去从黑的。这说明了黑道与商界的高低,也说明了两者之间的相关。
我不禁庆幸自己把持得住,并没有投靠雷老大。那是我的先见之明起了作用。要是我现在受了雷老大控制,那么做甚么也一定处处掣肘,甚至会被他沾了不少好处去。
所以我也听了李延华的忠告,从此跟雷老大不再见面。可是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到现在也经常走上雷宅,只是见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我姊姊雷大嫂。
自从认了雷大嫂当姊姊后,我们都会趁雷老大不在时走进他的房间做爱。做得几次,我甚至当了那儿是自己的房间。我以前不怕雷老大,现在更加不怕。明目张胆去搞他老婆还说不上,但我也不怕在他背后给他戴上这顶绿帽。有甚么事,便跟李延华说去,别要烦我。
李延华当然知道我在干甚么。可是他没有阻止我,只是叫我小心一点,别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陪上一条命更不值得。他清楚我的本性如此,那比共产政府更难推翻,所以也由得我去干。况且他一直觉得雷老大只是个小人物,只要我没有生命上的危险,便不把他放在眼内。
现在我的时间表排得密密的。早上上课,下午习商,晚上便四处找女人睡觉。偶然有空又要跟乐慈或含韵约会,所以感到光阴似箭,一晃眼便是我初中的最后一年。
十四变十五岁是我身体变化得最大的一年。长高了十厘米,身高变成一米七二(不过在此我可以说,之后我也没再高过了)。脸容看来已经定了形相,不复一点孩子气,完全是少年面貌。双目深陷,剑眉入须,鼻子高挺,双唇微薄,肤色白晢。开学后我把暑假留下来的头一把剃光,只余下短短的灰色根。下巴和唇上现出浅色的胡渣,左耳上穿了一枚钻石耳环(含韵送我的,她自己也有一枚)。看上去人们普遍不能接受,因为过于前卫。
可是我一点也不以为然。我的打扮一向耀目,这是天性,其实自己也不知为何。我妈没说甚么,反而我爹则劝了几句。我斜眼看着他,只淡淡的说了句「那又怎样?」,他便不再说话。
跟李延华学习了这一段时间后,他开始介绍我认识他的伙伴。以前我只是听他提过,并没有与之见面。我本来不想见太多无谓人,可是李延华说他们将来会是我的下属,现在应该要结识一下。我不太明白李延华为甚么会这般对我有信心,不过也乐于他对我这般抬举。
这天我依李延华所说的走上一位翁先生家里,向他要一份某公司在本年度的销售额报告的复制本,然后要回家细看。当然,此行李延华也是叫我跟翁先生好好的认识一下。
翁先生四十余岁,比李延华小着几年,家境却好得多。自从李延华退商后,实际情况是只靠一份教书薪金维持(当然会有些外快,不过不足一提),空有一身实力却无用武之地。反之他的伙伴都仍是商界分子,活跃程度不过不失。我问李延华既然有这样的人际网络为何不好好利用?他笑说现在就是好好利用着啊。他们现在的地位都不过中规中矩,靠他们的话也不能跑到多远,反而会影响他之后的部署。那一动不如一静,因为自己正在守候一个大时机。
我说翁先生的家境比李延华好得多,这个从所住的屋子便看得出来。翁家居于一层独立别墅,车房有一部家庭式的名厂车,门前是个小巧花园。八哥挂在灯旁鸣叫,门口有数屠阶级。当然我是去惯了章家别墅,跟这比起来又是天地之别,所以也就没甚么迟疑,直接按上门铃。
应门的是个三十四、五岁妇人。已是十月天时,她穿着正常的长袖衫裤,胸前挂着红色围裙,看来正在打理家务。虽然如此,却没有给人是个干粗活的孺妇的感觉。前额的头绑整齐地绑在脑后,脸上十分乾净,平凡之姿,却有一番韵味犹存。只是看见我后,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她怔了半晌,省然道:「啊,难不成就是艾官?」
我见她一口便道出我的称号,也是有点奇怪。「嗯?就是我。」
「你猛一看有点像外国青年呢,所以一时想不到你是谁,真是失礼了。你是来取件物事吧?外子就在入面,请进来吧!」这位翁太太显得很是好客。
我欠欠身,踏进屋内。通过玄关,看见翁先生就坐在大厅的沙上,一见我便马上过来握手。「你就是艾官?李先生说你一表人材,果然没错。这般的年纪便学做生意,看来我这些老骨头也是时候退下来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