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海一边抚她脚趾,一边问道:“你从哪里来?你是杨花逸还是古柳曼?”
女子嗫嚅道:“我……我是从霞山来……”
万海道:“霞山?是关中的霞山吗?”
女子道:“正是。我在那里修炼成人……”
万海道:“你是杨花逸还是古柳曼?”
女子道:“我是杨花逸……前几日刚来此地……”
万海神色一动,本来不怕,如今真的听到这名号时,却忽然想起游人讲的鬼故事了,自心里毛,想道:“若非我天幸大运,恰遇到镇妖的符纸在床,此刻已被生吞活剥矣……”
出神一会儿,回过来道:“那、那关于你的传闻,说你提着会说话的人头,到处勾引男人来杀,是不是真的?”
女子闭上眼睛,又吞了一口气,慢慢道:“是,也不是。若照他们说的,我把遇到的人都杀了,怎么会有故事?”
万海眨眨眼道:“他们冤枉你?你今天明明就是要把我杀了。”
女子道:“你是人,我是妖,我修炼必须夺人阳元,以血固本,我没办法。”
万海冷冷道:“说的真简单,好像在做什么正事,不知你害及多少无辜?令多少生灵涂炭?”
女子呼吸声愈大,像在连吞带吃空气,直到面色褪红为青,方道:“我前生是一株河柳,受鱼妖的精血点化为妖。之后一直躲藏在霞山暗自修炼。在那段日子里,我见遍了人类的残忍无情,你若问我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我回答不了,我只能告诉你,弱肉强食,仅此而已!”
万海一愣,倒被她突然转变的语气惊动,复道:“但人妖殊途,你溜进佛寺圣地,做这杀人修炼的勾当,天也不容你。否则,怎会冥冥之中让你恰好被符纸定住。”
女子听此,轻笑一声:“不错。你是比较幸运,比你前面那一百零五个都要幸运。想必你是个正人君子、天之骄子,让老天不护别人只护你。”
万海道:“你说什么……你、你杀了那么多人?”
女子鼻子里提了口气,道:“多么?比砍倒的河柳,杀死的走兽还多?至少我还记了个数,已胜人类屠夫远矣。”
万海只感冷汗侵额,心道:“乖乖,我怎么行个山路能撞上这种活阎王!早知如此,我就……”
精神一恍,连手都不自觉松了。
那边,女子又深吸两口气,脸色从青转白,变得跟初时相同,且神态镇定,不复憔悴。
等万海反应过来,想再把手贴上时,女子笑道:“喂,你这么喜欢脚么?若是刚才我用脚榨你,可能就成功了是罢?”
那语气忽然变得戏谑而微妙。
万海情知不对,忙看她眼睛,那眼神已失去了凄惨的颜色,回归了苍白、黯淡时的阴冷。
就像杀人前的预备。
万海两只手都扑向她脚掌,然为时已晚,只见她张开嘴,自体内喷出一团白气,直撞来床尾。万海急急躲开,那白气竟将床尾木板击的粉碎。
残碎的符纸随之漫天飞卷,继而纷纷扬扬落在地面。
万海毛骨悚然,不意她竟有如此奇功,可以聚气引爆。吓得手脚并用,朝房门抢去。
女子一拍床沿,整个人横飞而来,早赶在前面。左手扼住万海脖颈,右手岔开五指,便要掏心。
说时迟那时快,窗户轰然一响,自外头穿进一道闪电,直击女子后背,霎时烟雾腾起,四下焦味弥漫。女子痛吼一声,打滚跌在地下。
小芸冲进房内,猛抓住万海手腕,往外一甩。又掀开上衣襟领,那内衬贴满了黄色符纸。手作掐指,口诵法决,周身旋起一阵清风。
“天精地蕴,神灵化氛,为阳罡,化解阴煞,御召净魂,封灵系魄……仙道神法,授予弟子,三清威严,分赋信众,恭请神卫,驱拔妖邪……”
那女子见小芸念起收妖咒,便知势头不妙,又从嘴里吐出白气,直扑万海。
小芸将手一翻,喝道:“五雷天将何在!”
掌心飞出一道闪电,劈散白气,又折射向女子,当脸劈着,皮肉溶解,白骨毕露。
女子哀嚎一声,忍痛撞破后窗,夺路而逃,转瞬便消失在夜幕中。
小芸收了襟领,转身去看万海。
那万海坐在地上,半张着嘴,尚在出神。
小芸猛抽了他一个耳光,骂道:“好你个正人君子,仁义礼教,你光规戒我,你不规戒你自己。在此放肆纵情,人鬼媾和,脏!”
万海一脸茫然,捂着脸道:“你打我做什么?她逼我的,由不得我反抗。”
小芸道:“听闻‘身虽死而道犹存’,你这么有教养,你大可以咬舌自尽,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万海听了这话,忿忿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试试,你也照样受不了!”
小芸道:“我没有你那个脏东西,才没你这么龌龊!我就知道,人鬼媾和,天诛地灭!”
万海猛一摆手道:“我不和你争,我们现在各奔东西,再也不要见了!”
小芸道:“想走?你又在做痴梦。刚那妖鬼只是被我打伤,且非重伤,片刻后必再来报复,你不跟着我,是自取灭亡。”
万海异道:“连头都劈焦了,你和我说不算重伤?”
小芸伸出一指,点在他胸脯道:“我提醒你,它是妖鬼,不是你的女妓,体质绝想象。此前我在后院就能感到她的内力深厚,妖气冲天……故而我把所有符纸集中在一起才摆了它这一道。”
万海惊道:“所有?你、你把所有的都用了?一个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