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痒得恨不能以头抢地,然而身子牢牢受制,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孱弱的脚底板被一支毛笔弄得欲仙欲死。
见那毛笔上下翻飞,时倨时纵,须豪沾着脚汗写过了无数笔画。
脚趾、脚掌、脚心、脚跟……均被落得满满当当笔迹。
过了一刻,小芸嗓子都有些叫哑了,满脸疲态,形容狼狈。
大胖僧人略一招手,那笔才终于停下,变回一颗佛珠,飞还原处。
大胖僧人拼完佛珠,双手合十道:“替你抄一遍心经,愿你及早开悟,脱离苦海。抄在你脚底,是为让你时刻谨记。你可明白?”
小芸得空,连忙喘息了几下,颤着声道:“你差点弄死我了,我拿什么记?你不如放了我,我好生跟你请教请教……”
大胖僧人道:“不急。你还有一段因果没有了结。你先前套中的那五个棕布袋子,我还没给你兑现哩?”
小芸神色一恍,霎时语噎,心道:“这妖僧能隔空取物放物,此时必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给我兑现?怕不是又要弄我……老天爷,求求你快显灵罢,要么你降道雷劈死妖僧,要么叫老樵夫赶紧找杨公子来救我……还有,千万不要再弄我脚了,不要是脚、不要是脚、不要是脚……唯独不要是脚……”
正在鬼叨。
大胖僧人忽将佛珠一攥,小芸情知那是他功的迹象,为避免再被读心,赶紧强迫自己不想了,思绪飞得比九霄云外还远。
大胖僧人眉头一蹙,怪道:“你内心杂乱如麻,真是个贪嗔痴的现世报!”
小芸道:“我愿意,你管呢。”
大胖僧人道:“懒得和你拉扯。那五个棕布袋子,我都替你取来,你自己看罢!”
言讫,双手一张,平地起了一阵旋风,涌向末排,将那五个棕布袋子刮来,分落在莲花座周围。
大胖僧人道:“你先前说,不要别的宝贝偏要它们。现在我给你机会,你自己选,你选一个,我开一个。”
然而小芸面色铁青,冷冷道:“妖僧,你当我三岁小孩来哄?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却叫我自己挑刑具整自己么?我不选。”
大胖僧人道:“心生万相。你内心充满暴戾之气,常以恶意猜疑他人,是此业障更深,何日可消?”
小芸当即骂道:“你敢说不是?还心生万相?我若有力打你,叫你连个屁也生不出来!”
大胖僧人道:“阿弥陀佛……入世修行百余年,你真乃挑战我底线之第一人。既如此,我不满足你倒是我不循因果了。”
用力打了个响指,随而五个棕布袋子尽瘪下,像是原本的大物消失去了,只留一小物藏在其中。
大胖僧人道:“我已知怎么度你,你不选也是一样的,那么,我再替你抄遍心经罢。”
指尖往空一划,一颗佛珠脱手飞出,再度变作毛笔,到小芸脚底去抄经。
小芸怒意未消,起初还想凭意志强忍,噫噫唔唔了了片时,还是颤笑出声,骂道:“你……你就这点本事……你算什么好汉……呃!呃嘻嘻嘻哈哈哈哈哈!我不服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放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跟你决斗!听见没?听姆姆姆……姆哈哈哈哈哈哈噫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胖僧人则手带佛珠,边拨边念,如佛堂禅坐,神色自若。
场面显得有些滑稽。
一个是在莲花座上狂笑大骂的裸女,一个是装模作样虔诚而待的僧人。
小芸遭着毛笔又搔一刻,犹骂不止。
大胖僧人料知她急火攻心,绝不肯放软,光凭抄经也难以制她,但她亦不肯上套。
颇为棘手。
先停住毛笔,沉思片晌,想出一计。
转对左右道:“取那逃跑的老家伙来。”
左右僧人颔去了,过不多时,两人肩扛着老樵夫,来到近前,便往草地上一扔。
老樵夫手脚被捆,昏迷沉沉,躺在地上同死鱼一般。
大胖僧人指着道:“此乃另一个辄待解救之人,业障太深。我们一会儿便将他高高架起,下堆篝火,我念神火咒焚尽他肮脏肉身,度他转世。”
而小芸刚见到老樵夫出现,就已方寸大乱,心想他逃了这么久到底没逃出妖僧手心,搬不来救兵,此番自己和他真要折了。
如今又听妖僧神色平常的说出要用火刑的歹毒言论。
不由得毛骨悚然,连怒意都立时被恐惧盖过。
一张小脸吓得颜色煞白,两条柳眉紧得如捧金锁。
嗫嚅道:“不要……不要……这肯定是在做梦……”
大胖僧人道:“你苦苦坚持至今,不过是想等他逃离,去搬外人来救你,真是可笑!其一,你身处圣地,抗拒教诲,一心要逃,此行为本就虚无缥缈,乃颠倒痴相。其二,你怒气易生,好与人斗,心浮气躁,亦不知天高地厚,此乃争斗嗔相。其三,你贪财爱物,非得到不可,否则,心不甘情不愿,此乃迷惘贪相。贪嗔痴三毒俱全,正是你害苦此人,也堕地狱!”
小芸叫道:“我没想害他,我不知道会这样!”
大胖僧人道:“你再说这种妄语,纯属自欺欺人,行愈恶,罪愈深,你已罪大恶极!如此,我即刻当你面将他度去也!”
小芸吓道:“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大胖僧人怒喝:“你可知罪么?”
小芸一怔。
大胖僧人声音更高:“你可知罪么!”
小芸点了点头,眼角泪水顿时流下,哭着道:“我知罪,我知罪了……求求你,不要杀我们……”
大胖僧人道:“那你该做什么?”
小芸道:“抄经念经。虔心拜佛。”